第99章 相思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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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瞪得溜圓，銅鈴般的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滿臉震驚，像根木頭似的僵在原地。

我的呼吸不由一滯，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想要挪動腳步，側頭看一眼他究竟長什麼模樣。

然而，我剛邁出一步，他便又抬手將神隻麵具重新戴在了臉上。

女子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嘴裡說了句不虧，目光落在我身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將玉瓶遞給我，揚唇笑道：“太陰髓取三錢溶於無根水，浸泡全身三刻，便可洗滌全身陰死之氣。不過……”

她欲言又止，故意頓了頓。

“不過什麼？”我急忙追問，顯然這東西有弊端。

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似笑非笑地說：“沒什麼，就是洗澡的時候，儘量不要一個人為好。”

我聽得一頭霧水，江輕塵卻一言不發，轉身朝門外走去。

女子與我四目相對，笑得嬌媚：“今生過眼前塵事，一入輪回兩不知。這天下的路從來都很遠。前塵千年，癡心難改又如何？縱使再深的情，終究還是抵不過輪回路上的那一碗湯，當真是造化弄人。”

不知為何，她這番話像一根無形的針，紮在我心口，帶來一陣莫名的刺痛。

我轉過身，快步跟上江輕塵的腳步。

身後，女子意味深長的感慨聲再次傳來：“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有些路是注定不會有結果的，縱然再走一次，也不過是重蹈覆轍罷了。”

話音未落，江輕塵抬起的腳步驀然一頓。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淡然邁出門檻。

走出醫館後，我才明白江輕塵帶我來鬼市，是因為我沾染了太多陰鬼之氣。

我偷瞄了江輕塵一眼，輕聲問：“非得來這種地方嗎？我沒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麼問題啊。”

江輕塵側頭看我，“你難道想變成引路婆那副模樣？”

一想到引路婆那癆病鬼般的陰森模樣，我趕緊搖頭。

江輕塵淡淡道：“陰鬼之氣對活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沾染太多，便會化為死氣。”

正說著，一個佝僂老頭湊了上來，手裡拎著一條血淋淋的筋絡，筋絡還在微微跳動。

“姑娘，買條人筋搓繩可好？結實耐用，保您百年不壞。”

我強忍惡心，低頭快步走過，身後傳來老頭的低笑：“不買也罷，待會兒您自個兒的筋，怕是也要留在這兒咯……”

我沒搭理，繼續往前走了一段，又看到路邊一個小販蹲在地上，麵前鋪著一張黃布，上麵擺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被其中一個精致盒子裡兩枚碧綠的玉蟬吸引了目光。

“姑娘，想要什麼？”

掌櫃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一股腐臭味。

我搖了搖頭：“我就是隨便看看。”

掌櫃的紫舌舔了舔嘴唇，見我盯著盒子裡的玉蟬，便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兩枚碧玉蟬可是好寶貝，不僅色澤碧綠，質地溫潤，而且是用一對相思蟬煉製而成。肉身雖死，靈魂不滅。”

“若是情侶佳人各戴一枚，縱使相隔千裡，遇到危機時，這對相思蟬也能彼此感應，可是難得的稀罕物。”

我聽得有些心動，掌櫃卻說：“拿起來看看也無妨，好好感受一下質地。”

掌櫃蹲下身，將兩枚碧玉蟬從盒子裡取出，遞到我手中。

我接過玉蟬的瞬間，果然感到一股清潤的氣息，玉蟬微微輕顫，仿佛裡麵的相思蟬想要掙脫束縛，雙宿雙飛。

掌櫃咧嘴一笑，露出黑黃的牙齒，又抽出一張泛黃的契約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血字。

他將契約推到我麵前：“既然姑娘要了，那就按個手印吧。”

我連忙將玉蟬放下，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再看看其他的東西。”

“拿了東西就必須要買，這可是鬼市的規矩。”掌櫃陰惻惻一笑，伸手道，“把錢拿來吧。”

我臉色一變，反駁道：“是你剛才送過來的。”

掌櫃冷笑一聲：“那我可不管，現在你碰了東西，按規矩就得買走。”

我回頭一看，才發現江輕塵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肯定是剛才不小心走散了，我心裡頓時慌了。

我將碧玉蟬放下後，轉身就要走。

掌櫃的臉色一沉，紫舌猛地伸長，像一條毒蛇般纏住我的手腕：“進了鬼市，還想不守規矩？要麼簽契，要麼留下你的魂！”

我大驚失色，掙紮著想抽回手，但那紫舌越纏越緊，冰冷的觸感讓我渾身發麻。

就在這時，懷裡的玉佩突然爆出一陣刺目的紅光，掌櫃的慘叫一聲，紫舌迅速縮回。

“你……你身上有鎮魂器？！”掌櫃捂著嘴，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我趁機後退幾步，喘著粗氣道：“我沒有錢，東西完好無損，我馬上就走！”

掌櫃陰森一笑：“走？進了鬼市的門，哪有那麼容易走？寅時快到了，你就永遠留在這兒吧！”

話音未落，天邊傳來一聲淒厲的雞鳴。

我心頭一凜，知道時間不多了。

我轉身就朝江輕塵離開的方向狂奔，腳下的青石板路仿佛沒有儘頭，兩旁的鬼商們發出刺耳的笑聲。

“嘻嘻，彆跑啊，您的筋還沒留下呢！”

“是啊，留下來陪我們吧，鬼市多熱鬨啊！”

我不敢回頭，耳邊風聲呼嘯，夾雜著鬼魂的哀嚎。

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

“抓住她！彆讓她跑了！”掌櫃的紫舌如鞭子般甩來。

就在那紫舌要卷到我脖子的瞬間，一道熾盛的烏光震散，將掌櫃震得倒飛出去。

江輕塵從身側走了出來，黑眸冷冽，聲音如冰：“不想死，滾！”

在這鬼市，從古至今幾乎無人敢鬨事，畢竟這裡是陰山城外。

但掌櫃的看到江輕塵麵具下那雙黑眸，毫不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從地上爬起來，哆嗦著夾著尾巴逃了回去。

我還想說什麼，江輕塵卻冷靜地說：“時間來不及了，先出去！”

他拉著我快步走出陰山鬼市的牌坊，一出去後，身後的嘈雜聲仿佛被隔絕了一般。

我回頭看了一眼，鬼市裡一片虛幻，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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