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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以事教人第12頁
“何方人士,什麼名字。”
“回閣老,淞江人士,於既白。”
“恩……好一個既白啊。我問你,剛剛監丞有沒有告知爾等留在辟雍。”
於既白點了點頭。
“既然告知了,為何不留。”
“因為照常理,應該有人來安排課程,可剛剛非尋常情況,因此有人離去。”
“既非尋常情況,為何不依監丞言。”
“那閣老也不應關門。”
“為何?”
“因為依常理,講授不關門。”
申閣老沒說話。
於既白拱手道:“申閣老用心良苦,是想教吾等用心一也,吾等受教。然,如此教學,豈非不公?
那些已經出去的監生,若知是閣老來教,閣老隻肖一句,他們必定躬行。”
眾人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於既白。
申閣老摸著胡子,微微笑道:“好啊,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那這樣吧,我把門打開,我也不黜落外麵那些人了。
但是,你要被黜落。
你去開吧。”
於既白拱手站立,不動了。
申閣老微微一笑,喝了口茶,轉頭問道:“還誰有想問的?”
眾人自然不會浪費這個機會,一個個舉起手問了起來。
賈環趁著眾人熱鬨提問,打量著於既白。
卻發現他雖然被申閣老晾在一旁,如竹竿一般孤零零立著。
他的臉上卻沒有出現任何窘迫,反而滿是專注。
他在仔細的聽著申閣老和這群監生的問答。
賈環嘖嘖稱奇。
陳詡白了於既白一眼:“蠢貨。”
然後對著賈環道:“他在等,等過一會閣老臉色好的時候,再去把門打開。”
“你怎麼知道的?”
“他就在我們監舍隔壁住,來的早,我知道他的為人。”
賈環環視了一圈,沒見到陳先,微微笑道:“你怕他給陳先放進來?”
陳詡挑眉:“我怕他?我隻不過覺得他蠢而已。他就是給外麵的放進來,也沒人記得他的好。
十年之後,誰又記得誰呢?
何況我也不怕陳先。”
“那他何不現在就放?”
“他也不傻,怕折了申閣老麵子而已。自以為是。”
賈環看向於既白,發現他依舊在側耳傾聽申閣老的解答。
這時,一向不願意多嘴的陳詡舉起手。
陳詡見申閣老伸出手點他,站起身,行禮,介紹。
然後道:“我聽說,國家的強盛,不以臣民的才華所易。
君臣民,皆需以法而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下從上,卑從尊,以法而行,則天下治。
然,總有人以情枉法,該當如何?”
說罷,再度行禮。
申閣老笑著按了按手,陳詡坐下。
申閣老沒著急回答,而是看向了於既白。
於既白拱拱手:“閣老,學生請答。”
申閣老點點頭,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樣子。
於既白轉過身:“這位仁兄所言差矣。情理尚且不容,法理如何呢……”
陳詡:“一派胡言!你此番言論,正是取亂枉法之論……”
他們二人辯駁的激烈。
賈環左右看了看,然後又看了看申閣老。
發現申閣老正笑著摸胡子,欣賞的看著二人。
賈環覺得不太對勁。
這場講授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
申閣老遲到,關門不讓人進來,跟著是二人當堂辯論……
賈環回過味來了。
這位申閣老,大概從來就沒有想靠著旬考來考察他們。
他是要看這些人當堂的表現來考驗。
眾人隻知道他嘴裡那句自謙的“寡學術”。
卻忘了後麵跟著的“擅吏事”。
於既白和陳詡吵的激烈,申閣老不時點評。
到最後,也沒鬨出個結果來,於是申閣老暫時給二人拉開,用此題來問下麵的眾監生。
這時,舉手的人明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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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隻要回答,申閣老都會回應,不會讓人下不來台。
就這樣,也少有人舉手。
賈環想了想,舉起手,管他好說壞說,先留個眼緣再說。
申閣老點了賈環。
賈環起身拱手行禮,先是和其他學生一樣介紹自己。
然後解道:“法情之辯,譬如治水。專法則不通,專情則不治。
凡有案,以法入,以情出……”
申閣老聽完賈環的話,示意賈環坐下。
然後道:“善。”
隻一字,眾人皆驚異,看向賈環。
之前申閣老給眾人遞台階,往往跟著學生的回答後說出去一大堆。
但這次,他對賈環,隻有一個字。
善。
眾人眼神炙熱,盯著賈環。
這絕非閣老敷衍,而是已經好到不必閣老多言。
申閣老第一次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什麼,沒寫多,大概就是兩個字。
然後交給旁人收好。
寫完後,他道:“我旬考便考策問吧,題為法情之辯。爾等好好備考。”
於既白正欲說話。
申閣老道:“於既白。”
“學生在。”
“不黜落你了,也不黜落他們了,你去開門吧。”
於既白微微一愣,眉頭皺著眨眨眼,跟著才想明白,原來他的心思申閣老全部知曉。
他對申閣老恭敬行禮,跟著才去打開大門。
於既白和助教一起打開大門的時候,隻見外麵早已經齊刷刷跪了一地的恩監生。
門外眾人見到大門打開,紛紛磕頭謝罪。
於既白微微搖頭,回到座位。
申閣老起身,眾助教學正等上前,或攙扶,或相隨。
申閣老走到辟雍門口,看著從門前一直跪到階下的監生。
正和他來的時候一樣,什麼也沒說,走了。
眾人行禮拜送。
辟雍內的學生仍覺得意猶未儘,對於法情,總覺得好像有點靈光,想說點什麼卻又抓不住似的。
而辟雍外的學生雖連講了什麼都不知道,但今後至少知道“聽話”兩個字怎麼寫。
深入淺出,循循善誘。
寡學術,擅吏事,不外如此。
此時正好鐘聲響起,早課結束。
學正朗聲道:“課畢。”
眾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散去。
賈環收拾好筆墨,正欲起身,卻見於既白走來。
“賈兄。”
“於兄。”
“賈兄大才。”
賈環搖了搖頭:“不過僥幸。”
而這邊,於既白的眼睛已經盯上了陳詡。
“陳兄。”
“於既白。”
“陳兄,你什麼時候學了這麼多法家學問。”
陳詡拱拱手:“無可奉告。”
說罷,抬腿就往外走。
賈環跟於既白告辭,也向外而去。
他剛出去,卻見門外眾人攔著辟雍內的學生。
一個個求爺爺告奶奶的,想知道到底申閣老講了什麼。
“申閣老什麼都沒講。”
“什麼都沒講?”
“也不能這麼說,或者說,什麼都講了。”
“什麼都講了?兄台?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我知道,你們無非就是想讓我們這群人黜落罷了。
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何故消遣我們?”
門外眾人被“我們”這一詞給激起來了,賈環眼見不對,於是加緊腳步準備離去。
未曾想,陳先領著一群人,帶著笑攔在賈環前麵。
而他背後的大個子,正摟著陳詡。
賈環看了看攔著的眾人,又看了看陳詡,搖頭苦笑:“你到底跟你哥結了什麼仇?”
陳先用手肘懟了懟陳詡:“你自己跟賈兄說!”
陳詡神色依舊平淡,而且賈環注意到,他的眼皮又開始耷著了。
“沒什麼,就是騙他在家裡藏了一套盔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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