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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褐色的梧桐葉微微浮動,微風拂入公主府。
太平看著麵前的一筐筐金黃色圓潤飽滿的橙子,眸中露出疑惑,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
“這些哪裡來的?”
旁邊的丫鬟恭敬道。
“是今日趙國公府邸的娘子送來的………………”
“說是趙國公府名下的橙子林成熟了,便派人送來了十幾大筐。”
太平輕哼一聲,小手背在身後。
“算這瘋女人還有些心意。”
“應該是知道本宮要從杭州回來了,所以特地讓人送來的。”
“雖然這瘋女人有時候瘋瘋癲癲的,但是總算還有些良心。”
她跟長孫璃月的恩怨由來已久,不過那畢竟是小孩子時期的事情了,那會毛都還沒有長齊呢,恩怨當然算不得什麼,隻是兩人性格一向合不來,總喜歡對著嗆罷了。
她拿起一個剝好的金燦燦的橙子,剝開一瓣放入口中,滿意的點點頭。
味道不錯。
長安的貴族們都擁有大片的農莊,大部分都是自己種植的果林、農田。
作為大唐的頂級貴族,這些水果著實算不得什麼珍貴的東西,但是往往作為貴族社交禮儀的一種,也被視為貴族的體麵,尋常的小貴族是接不到趙國公家裡的水果的。
當然,公主殿下和長孫小娘子是不在乎這些東西的。
比起貴族的體麵,公主殿下更在乎這個橙子甜不甜。
旁邊的紅袖聞言,有些扭捏的拿出一份信。
“公主殿下,這是長孫娘子留下的,說是等到楊家令回來交給他。”
太平鳳眉豎起,停下吃橙子的動作,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旁邊若無其事的楊易,蔥白的玉指夾起信封。
“喏,這是那瘋女人的信,你不看看嗎?”
楊易微微一笑,將信封拆開,他看了一眼,上麵隻有一句話。
太平不動聲色道。
“她說了什麼?”
楊易將信紙翻過來,微笑道。
“公主殿下請看……………”
太平瞥了一眼,上麵隻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初秋金橙,請君品嘗。
她臉色一黑,惡狠狠的咬了一口橙子。
這瘋女人,居然不是送給她的?
不是就不是!
你不是要給這斷吃麼?
本宮非得給你吃完!
一個也不留給這斷!
公主殿下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冷冷道。
“紅袖,讓人把這些橙子全都搬到本宮的後院裡去。”
紅袖連忙點了點頭。
楊易挑了挑眉,頗有些莞爾的看著太平。
“公主殿下吃的完麼?”
太平雙手抱胸,冷笑道。
“當然吃的完!”
“本宮這不是也是蹭了你的顏麵,才吃上趙國公府邸裡的橙子麼,那還不得好好品嘗。”
楊易忍俊不禁,他微微搖頭。
“公主殿下記得少吃些,以免到時候腹痛。
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想到了之前吃紅薯太多,導致腹脹,以致於鬨出“懷孕”的笑話,她臉色頓時紅潤起來,忍不住羞怒的瞪了楊易一眼。
楊易當做沒看見公主殿下的不忿,微笑道。
“許久未回長安,農莊上種植的莊稼倒是不知道長勢如何,微臣正好去看看,就先退下了。”
旁邊的紅袖猶豫了一會,欲言又止。
太平瞥了一眼紅袖,輕哼一聲。
“有話你就說吧,怎麼?不能當著本宮的麵說麼?”
紅袖眨了眨眸子,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
“奴婢怎麼會有話瞞著公主殿下?“
“奴婢是剛剛才想起來,長孫娘子還交代了,讓奴婢告知楊家令,楊家令的那些“試驗田”,她都已經看過了,也吩咐了那些佃戶仔細照顧,目前還沒有什麼問題,除蟲也都除了,土地肥沃,長勢喜人。”
她這話著實不想當著公主殿下的麵說,不過現在可是公主殿下讓她說的,她也就沒有了太大的負擔。
太平眼皮跳了跳。
她麵無表情的瞪了一眼有些委屈的紅袖,朝著楊易淡淡一笑。
“你們倒是心意相通呢……………”
“你要做的,她都給你提前做好了。”
楊易摸了摸下巴。
“長孫娘子思事的確較為周全。”
【叮!情緒值+100】
太平心裡一陣惱怒。
她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兩條大長腿繃緊,穿著雲頭錦履的玉足狠狠踩著青石板,好似踩著的不是堅硬的石板,而是楊易的臉一樣。
楊易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目送公主殿下的身影遠去,旋即看向紅袖,笑眯眯道。
“以後若是再有此類的事情發生,可以私下裡跟我說。”
“誒。”紅袖眨了眨眸子,呆呆道:“那豈不是等於瞞著公主殿下?”
楊易正色道:“公主殿下問你了你不說,那才叫瞞著。”
“公主殿下又沒問你,那怎麼能叫瞞著呢?”
紅袖一臉茫然。
楊家令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翌日。
公主府。
“公主殿下,尉遲小娘子來了”
紅袖恭敬道。
太平打了個哈欠,有些訝然。
“這丫頭居然回來了麼,她不是在尉遲家的祖宅呆著麼?“
紅袖口中的尉遲小娘子正是當代鄂國公尉遲循航之女,也是名將尉遲敬德的曾孫女。
因為其爺爺尉遲寶琳跟皇帝李治關係極好的原因,她跟太平公主的關係頗為不錯。
是公主殿下在長安為數不多的能夠說上幾句話的貴族小姐。
紅袖連忙道。
“聽那些丫頭說,這位尉遲小娘子在兩個月前回到了長安。”
太平鳳眉一蹙,若有所思。
難怪她不知曉,這位尉遲小娘子乃是正好在她離開長安的時候回來的。
“為本宮更衣
紅袖連忙道:“是,殿下。”
片刻後。
偏廳內。
“公主殿下”
一個身著翠綠色襦裙,嬌小可愛的少女怯怯的行了一禮。
太平對貴族子弟的態度一向都好不到哪裡去,公主殿下跋扈的性子那是眾所周知的。
不過對於這位尉遲小娘子,她倒是頗有幾分耐心。
“一兩年未見,三娘倒也長大了不少,當的上是貌美如花。”太平笑眯眯的調侃。
尉遲秀眨了眨眸子,頗有些自慚形穢道。
“跟公主殿下比起來,豈敢自稱貌美。”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
“雖然比不得本宮,那也不差多少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b:““
公主殿下說話向來是這般的不客氣,不過她心裡倒是增添了一絲親切,一兩年沒見的生疏漸漸隱沒。
兩人隨即親熱的交談起來。
雖然尉遲秀比太平小兩歲,不過不妨礙兩個少女聊上一些同齡少女愛聊的話題。
半個時辰後。
“什麼?你的意思是,你喜歡上了一個窮酸書生?”
太平眉頭緊皺,不可思議的瞪大眸子。
尉遲秀小臉通紅,小聲道:“他他不是窮酸書生。”
太平微微搖頭,冷笑起來。
“怎麼不是窮酸書生?”
“照你的說法,認識了你這麼久,除了說些花言巧語以外,可為你做過任何事?”
“照本宮看,這家夥就是看中了你鄂國公之女的身份。”
公主殿下言辭何等尖酸直接,尉遲秀一時啞然,雙眸竟微微含淚,泫然欲泣。
太平歎了口氣。
“鄂國公都不同意了,你跑來找本宮又有何用?”
尉遲秀越來越唇,眸中有些茫然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了。”
太平心裡一軟,拉著尉遲秀的小手,安慰道。
“事情不會總那麼好,但是也不會總那麼糟糕。”
“這句話是個討厭的家夥跟本宮說的,但是本宮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
“對了,你在青州一年多,應該是許久沒有吃過公主府裡的糕點了。”
“本宮這裡又多了些新的糕點,本宮帶你嘗嘗”
說著,她吩咐下去。
片刻後。
太平拉著眼睛還有些紅腫的尉遲秀,到桌子旁邊坐下。
桌上放著幾碟糕點。
太平紅豔豔的唇角勾起,指了指最中間的一塊糕點。
“三娘,這糕點,你嘗嘗吧。
“每次本宮心情不好的時候便喜歡吃它。”
尉遲秀有些好奇的看著這糕點,看起來四四方方,微黃的糕體用奶澆製,似乎並未有什麼出色的地方。
但是她對太平公主殿下是有些了解的。
這位公主殿下向來是個極度挑剔的性子,能讓她喜歡,必有不凡之處。
尉遲秀在太平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拿過一塊太平糕,小口的嘗了嘗,頗為優雅。
她愣了愣,眨了眨眸子,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角,旋即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不雅。
尉遲秀小臉通紅,抿了抿唇。
“殿下,這糕點味道不錯。”
太平唇角微微翹起,眉宇間頗為自得。
“是吧。”
“殿下,這糕點叫什麼?”尉遲秀平複了心情,有些好奇。
太平白?的俏臉浮現一抹紅潤,旋即又很快消失,她輕咳一聲。
“叫做太平糕。”
“啊?”尉遲秀一愣,有些呀然的看著太平。
太平臉皮微微發燙,若無其事道。
“這糕點是本宮一個屬官發明出來的,本來叫做沙琪瑪,但是本宮覺得太難聽,他就改了個名字。”
尉遲秀恍然。
“殿下,那整個屬官的手藝還不錯呢。”
太平輕哼一聲。
“馬馬虎虎吧。”
“三娘再嘗嘗這個拔絲紅薯糕,味道也是不錯。”
尉遲秀點了點頭,經過向公主殿下傾訴,心情好了不少。
她又拿起一塊拔絲紅薯糕吃了一口,甜絲絲的感覺頓時溢滿味蕾。
她眼睛一亮,點點頭。
“這塊也不錯。”
“也是你那屬官做出來的麼?”
太平微微頷首,隨口道。
“是他,這紅薯還是他種出來的呢”
“哦,對了,你在青州呆了這麼久,聽過紅薯麼?“
“這紅薯啊”
她旋即將關於紅薯的事情又娓娓道來,其中不免夾上幾句“那廝”。
一炷香後。
太平又拉著尉遲秀,還有紅袖等人一起打麻將。
尉遲秀不會打,由旁邊的府邸丫鬟教。
半個時辰後。
尉遲秀害羞的將麵前的麻將牌放倒。
“我我好像胡了。”
太平挑了挑眉,微笑道。
“不錯,的確是你胡了。”
尉遲秀第一次胡了麻將,頗有些興奮,她小聲道。
“殿下,這麻將還怪有趣呢。”
太平鳳眉微微挑起,漫不經心道。
“這麻將也是那廝弄出來的,當初拿出來的時候,本宮還覺得頗為無趣。”
“後來,漸漸熟悉了,便也覺得有些意思。
“那廝剛開始還嘲笑本宮不如他,等到本宮苦練牌技之後,這斷卻又不跟本宮玩了,著實是可惡。”
旁邊的尉遲秀眨了眨眸子,古怪的看著公主殿下,欲言又止。
太平注意到她的神色,隨口道。
“三娘有話直言。”
尉遲秀搖了搖頭,抿唇道。
“我隻是有些好奇公主殿下口中的這位楊家令,到底是哪般模樣?”
“自我見到公主殿下到現在,搬下已經提了不下十次。”
太平一愣,摸著麻將牌的手指一僵。
“有嗎?”
尉遲秀認真的點點頭。
“有。”
太平若無其事道。
“就是一個可惡的家夥罷了。”
尉遲秀眨了眨眸子,心裡越發好奇。
她在青州呆了一兩年,又很少與外人交流,隻是愛看些話本,在青州並未有什麼閨中密友,對外麵的消息知道的也少,直到來到長安才發現長安有了不小的變化。
記錄著近日來最新消息的《大唐日報》,可印刷千萬份,提高效率的活字印刷術,更不用提公主殿下口中的畝產千斤的農作物紅薯。
以及關於吐蕃使者的事情,這些一切全都指向一個人。
而這人在公主殿下口中似乎又並非是個正麵的形象。
公主殿下對待這楊家令的態度似乎格外的不同。
一個時辰後。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尉遲秀便準備告辭。
“今日叨擾了殿下一天,現在三娘也該告辭了。”
尉遲秀抿了抿唇。
太平鳳眉微微蹙起。
“現在這麼早離開乾嘛?”
“今晚便在公主府用宴,宿在這裡休息。”
“這……………”尉遲秀有些遲疑,不過接觸到公主殿下的目光後,又弱弱道,“好吧。”
這時
紅袖走了進來,恭敬道。
“公主殿下,楊家令回來了。”
太平鳳眉挑了挑,旋即若有所思的看著尉遲秀。
“這廝向來有些主意,你的事情或許他能有些法子。”
尉遲秀一愣,心頭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公主殿下剛剛還一口一個“那廝”、“這廝”,現在又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殿下這種狀態,似乎不太對勁。
她心裡嘀咕。
片刻後。
屋內頗為安靜。
楊易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理直氣壯的公主殿下和略顯羞怯的尉遲秀。
公主殿下剛剛已經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
故事倒是頗為簡單,甚至在他看來都不能算是一個癡男怨女的故事。
無非是這位國公家裡的小千金一年多前回到青州祖宅呆著,無意間碰到了一位姓劉的書生,兩人互生好感,隨後相戀,之後便是喜聞樂見的父母大怒,將兩人相隔的話本劇情。
再之後大概是鄂國公覺得老是關著女兒也不好,於是帶著女兒來到長安,豈料那位劉書生居然從青州趕到長安來找這位鄂國公家的小千金。
這位尉遲小娘子當然是頗為感動,覺得自己麵前之人乃是天定良人,於是試圖跟父母爭取。
結果嘛,可想而知所以尉遲小娘子便來找公主殿下傾訴了。
楊易摸了摸下巴,迎著兩女的目光緩緩道。
“鄂國公的脾氣倒還不錯,對尉遲小娘子十分寵愛。”
太平鳳眉蹙起,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
“讓你出主意呢,這話是什麼意思?”
尉遲秀也有些不解,不過她不好意思問楊易,隻是怯怯的看著楊易。
楊易心裡莞爾。
這位尉遲家的小娘子看似柔柔弱弱,實則也是個內心堅韌的主兒,否則怎麼會跟父母掰扯到現在。
他微笑道。
“若是鄂國公不寵愛尉遲小娘子,隻怕這位劉書生早就被沉到涇河下去了。”
太平、尉遲秀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尉遲秀是身處其中,公主殿下是壓根沒往這想,都忽略了一個書生能夠糾纏鄂國公的女兒到現在,還完好無損,已經是鄂國公十分仁慈了。
尉遲秀越來越唇,沉默不語。
太平若有所思的看著楊易。
“所以,這事你有沒有法子?”
楊易微微一笑。
“此事說來也簡單,公主殿下明晚請這位劉書生和尉遲小娘子赴宴便是。”
“以公主殿下的身份,想必鄂國公縱然知曉,也不會說些什麼。”
旁邊的尉遲秀聞言,眸子一亮。
她跟她的那位情郎可謂是許久未見了,甚是思念,若是能夠借著公主殿下的麵子見上一麵,那也是極好的。
太平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這登徒子。
“也罷。”
“就聽你的。”
尉遲秀連忙道:“多謝公主殿下,楊家令。”
太平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待到晚上用完晚宴,尉遲秀堅持回府,太平也就沒有挽留。
廳堂內燭火搖曳。
昏黃的光芒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太平輕哼一聲。
“你覺得那書生是真心的?”
楊易嘴角含笑,反問道。
“公主殿下以為呢?“
太平語氣冷淡。
“本宮才不信這見過幾次麵,有多深的感情,無非是看上了鄂國公的權勢,想做個乘龍快婿罷了。”
楊易不禁莞爾。
“那公主殿下為何又要幫這位尉遲小娘子?”
太平沉默了一會,旋即冷笑起來。
“這丫頭傻乎乎的,沒接觸過太多人,容易被騙,本宮自然是想要讓她看清現實。”
“當然,若是那劉書生真心相愛,不懼萬難,本宮看在與這丫頭多年交情的份上,當然也會幫上一把。”
“你倒是說說你的法子是什麼?”
楊易神秘一笑。
“公主殿下明日自見分曉。”
太平大怒。
這又賣關子!
翌日。
傍晚。
鄂國公府邸。
“父親,今日太平公主殿下邀女兒泛舟”
尉遲秀有些忐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尉遲循毓。
尉遲循毓長得身材高大,皮膚黝黑。
尉遲秀卻是嬌小可愛,皮膚白皙。
尉遲循毓聞言微微皺眉,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卻是沒有說話。
少頃。
他點了點頭。
“早點去,勿要讓公主殿下久等,失了禮數。”
尉遲秀鬆了口氣,連忙點點頭。
一個時辰後。
平康坊靠岸的湖泊上,一些大船隨著河流微微飄動,蕩起陣陣漣漪。
船上。
“草民劉劉俸見過公主殿下“
尉遲秀口中的劉書生是一個風流倜儻的才子,但是眼下在太平眼裡,卻是沒有半分符合。
分明隻是個普普通通的酸書生。
太平心裡微微搖頭。
她麵無表情的微微頷首。
公主殿下的囂張冷漠眾所皆知,除了這位楊家令之外,沒有幾人能夠看到公主殿下的另一麵。
不過這種冷漠,與尊貴身份帶來的差距顯然給劉俸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以至於他完全忽略了另一邊坐著的,一直癡癡盯著他的尉遲小娘子。
楊易微微一笑。
“劉兄請坐,不必拘謹,今日公主殿下是給尉遲小娘子接風洗塵,恭賀其回長安。”
“這宴會本該是兩月前就該有的,隻是公主殿下公務繁忙,直至前幾日才歸。”
劉俸連忙點頭諂笑道:“公主殿下賑災的事情,我當然是知道的,杭州百姓十裡相送,可見公主殿下為民操勞,夙興夜寐,百姓都是看在眼裡啊,實乃我大唐之幸,草民佩服至極啊。”
太平鳳眉緊緊蹙起,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如果不是尉遲秀,她現在就想要將這轟出去。
這類吹捧的話她不知道聽了多少,說話的人有幾分真心還是諂媚,她也分得出來。
旁邊的尉遲秀有些尷尬。
在她麵前的劉郎分明不是這般的。
她心裡默默安慰自己,也許是情郎太過緊張了。
畢竟自己麵對公主殿下還有些緊張呢。
楊易嘴角始終噙著微笑。
“劉兄客氣了。”
說完,他給劉俸倒了杯酒。
劉俸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晶瑩剔透的酒水,他不認識這是什麼酒,但是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
縱然是縣城裡那些大戶家裡拿出來的酒,酒香味也不抵這十分之一。
“劉兄如今何處營生?”他敬了劉俸一杯酒。
旁邊的公主殿下自然是懶得理會這兩個男人,自顧自的拉著尉遲秀吃菜,尉遲秀卻是心不在焉的看著自己的情郎。
劉俸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旋即道。
“如今尚未有營生,仍在讀書。”
楊易微微一笑。
“讀書好,書讀多了隻能明辨是非,博學多才,日後一飛衝天,也不過是等閒。”
劉俸頓時激動起來,剛剛喝了一杯酒的他臉色漲紅。
“楊家令此言大善。”
“那王侯將相也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劉某日後未必不能如此。”
楊易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隻要胸中有才能,大唐不會遺漏人才。”
劉俸連連點頭,又歎息道。
“楊家令此言對也不對,劉某老家的縣令,劉某便感覺此人不過是草包一個,不過是早些年趕上了陛下登基的恩科,時也命也。”
“若是換做劉某,也未必不如他。”
太平眉頭深深蹙起。
這就是傻丫頭說的德才兼備的才子?
旁邊的尉遲秀羞愧的臉色通紅,低下頭默默安慰自己。
或許,是郎有些喝醉了,他不擅飲酒。
楊易微微一笑,也沒有接話茬,隻是指了指酒杯。
“劉兄,光喝酒,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來行酒令。”
“尉遲小娘子稱劉乃是江淮才子,想必這行酒令不在話下。”
劉俸一愣,眼神有些發虛,迎著尉遲秀鼓勵的目光,隻得硬著頭皮道。
“好。”
楊易目光落在太平身上,微笑道。
“公主殿下也來。”
太平嘴角微微翹起,語氣說不出的冷淡。
“好啊。”
楊易笑眯眯道。
“就先改字令,答不出的人便飲一杯酒。”
“就微臣先來好了。”
他掃了一眼眾人,隨口道。
“綠樹村邊合。”
太平輕哼一聲,行酒令對於出身皇室貴族的她,易如反掌。
她淡淡道:“翠樹村邊合。”
尉遲秀稍微一思索便道。
“碧樹村邊合。”
改字令,改字而不失其意,通常是較為簡單的行酒令。
輪到劉俸,他沉默下來,額頭隱隱見汗。
太平麵無表情,鳳眉微微蹙起。
楊易嘴角噙著笑意,始終如一。
尉遲秀緊張中又有些期待的看著劉俸。
少頃。
劉俸尷尬的笑了笑,將酒杯舉起喝了一口。
尉遲秀心裡有些失望。
這還是她那個才華橫溢的劉郎嗎?
楊易仿佛是沒看見劉俸臉上的尷尬,隻是微笑道。
“劉兄不擅改字令,那換征名令好了。”
“以花卉為題,還是我先來。
“牡丹”
“牡丹傾國色,嬌豔映朝霞。
太平撇撇嘴。
“水仙”
“水仙淩波步,輕盈立碧波。”
尉遲秀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劉俸。
“海棠……………”
“海棠春睡足,粉麵倚紅牆。”
輪到劉俸,他陷入沉默。
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臉色漸漸蒼白。
少頃。
劉俸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楊易眉毛微微挑起,嘴角掛著笑意,眼神頗為平靜。
“拆字令。
“白玉石,碧波亭上迎仙客。”
太平、尉遲秀很快答上來,而劉俸始終一言不發,隻是輪到他時,便喝酒。
楊易又道。
“征名令,蔡文姬。”
“文姬歸漢傳佳話,胡笳十八斷腸聲。”
劉俸不語,隻是喝酒。
楊易淡淡道。
“拆字令。”
“山石岩下古木枯,此為柴。”
劉俸依然不語,繼續喝酒。
一炷香後。
劉俸已經是滿臉漲紅,醉意頻生。
旁邊的尉遲秀忍不住擔心道。
“你,你沒事吧?“
“這行酒令對不出來,也沒事。”
這話仿佛刺激到了劉俸,他紅著眼睛,猶如受傷的野獸,狠狠瞪了她一眼,喘著粗氣。
“彆管我。”
“我一個寒門書生,哪裡玩過這行酒令?”
“你們分明都看不起我。”
太平忍無可忍,冷冷道。
“靠岸,我們走吧。”
尉遲秀緊張道。
“殿下”
太平輕輕拍了拍尉遲秀的手背。
片刻後。
醉醺醺的劉俸被仆人攙扶著離去,尉遲秀擔心他,便跟著離開。
留下楊易和太平,兩人立在堤岸邊。
微風拂來,岸邊楊柳沙沙作響,枯黃的樹葉飛舞。
太平鳳眉微微蹙起,烏黑透亮的眸子閃過冷然。
“這劉俸分明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隻有尉遲秀這傻丫頭沒接觸過什麼人,才會被他所騙。”
楊易微笑道。
“正是如此。”
“所以,你的辦法就是羞辱他?”太平忽然警向他。
楊易嘴角噙著笑意。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
“微臣並非是在羞辱他,而是讓他知道門當戶對。”
“此人出身市井,或許是讀了兩年書,誌大才疏,二十出頭的年紀,卻不事任何營生,抱著一朝得中恩科,便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美夢。”
“鄂國公縱然再如何寵愛自己的女兒,也不會讓這樣的人要他的女兒。”
簡單通俗來說,就是養了多年的女兒,看上一個精神黃毛,然後這黃毛來上一句“老登,我鬼火停在你家麵前安不安全。”
彆說國公了,就是他,都得血壓高。
公主殿下聞言忽然沉默下來。
楊易以為公主殿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便繼續解釋道。
“門不當,戶不對,兩人生長的環境不同,交往的圈子也大不相同。”
“脾性自然是不相同。”
“還在熱戀時,當然什麼都好。”
“但是之後卻是會暴露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就好比,今日這行酒令,乃是長安貴族圈子的流行,縱然旁人沒有羞辱他的意思,他自己也倍感自卑。
“何況,微臣今日舉這行酒令才到哪兒?”
“他若是成了鄂國公的女婿,少不得有人要故意戲弄他,到時候他能承受的住?”
“若是承受不住,那心中的憤怒如何發泄?”
“不過是將脾氣撒在尉遲秀身上罷了。”
“男人的自尊也會讓他自我折磨,他會覺得每一個人都看不起他,包括尉遲秀。”
“最終不過是一樁悲劇罷了。”
“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男人若是想要與比自己尊貴的女人在一起,就要承擔背後諸如“吃軟飯”、‘小白臉‘的流言蜚語。”
“古人雲門當戶對,不無道理。”
太平看向遠處的湖麵,忽然道。
“這麼說來,你也覺得成婚必然是門當戶對嘍?”
楊易沉吟片刻,認真道。
“倒也不全是,但是最好是。”
不知道這話是不是戳到了公主殿下某個敏感點,她忽然回頭,烏黑透亮的眸子帶著某種複雜之色,深深的看著楊易。
“不提劉俸心懷醃臘心思。”
“假如他是真心對待尉遲秀,也並非是看中了尉遲秀的國公之女的身份。”
“本宮隻問你,那也要受製於身份門楣,最好不要在一起?”
“這身份、門楣就當真如此重要?”
楊易終於是發現公主殿下有些不對勁。
他眉頭微微皺起,迎著太平公主的目光。
公主殿下亭亭玉立於微風之中,柔順的發絲輕輕飛舞,珠圓玉潤的小臉上露出無比認真之色,黑溜溜的眸子緊緊盯著他,似乎這個問題對她很重要。
楊易忽的一笑。
“如若兩人都能為彼此奔赴,不計較得失,當然可以在一起。”
“否則,日後縱然在一起,總有人會說“當初我為你放棄了多少雲雲”之類的埋怨話,那也免不得要大吵一架。”
太平麵無表情,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
“那你覺得,會說嗎?”
楊易若有所思,唇角微微勾起。
“那微臣想知道公主殿下問的是那劉俸和尉遲秀,還是其他什麼人?”
楊易灼灼的目光仿佛要戳進她的內心深處,洞察她的某些心思。
太平忽然感覺臉蛋有些發燙,耳根發紅。
她眼神飄忽不定,竟有些不敢與楊易對視。
她咬了咬牙,仿佛鼓足勇氣。
“是劉俸和尉遲秀如何,是其他什麼人又如何?”
楊易嘴角噙著笑意,深邃的眸子溫和的看著太平有些發紅的臉蛋。
“是他們,則會埋怨。”
“是其他人則未必了。”
太平紅豔豔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你倒是自信,埋怨是人之天性,有那麼好遏製的?”
楊易嘴角微微翹起,灼灼的目光仿佛帶著溫度,目光所及之處,太平寸寸肌膚都變得滾燙起來。
太平心裡羞惱,修長白皙的玉手握緊,掌心汗水涔涔。
楊易盯了公主殿下好一會兒,旋即意味深長道。
“公主殿下說得有理,埋怨是人之常情。”
“不過微臣以為如果換做其他人,或許不必落到互相埋怨的地步。”
“但你剛剛也說了,兩個人縱然真心愛慕在一起,也會因為成長的環境不同,以致於他們麵對的層次不同,接觸的人也不同,有些人難免會故意嘲諷,戲弄”太平語速破快,聲音冷淡,“那他們還能保持最初的熱戀,始終
如一麼?”
楊易似笑非笑道。
“微臣還是那句話,若是公主殿下指的是劉俸和尉遲秀,那他們不會堅持下去。”
“因為劉俸做不到突破自身的狹隘,看到真正需要的東西。”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劉俸他自卑,所以便會因為旁人無意間的話而大怒,從而嫉恨,埋怨,最終傷害到自己所愛的人。
“若是公主殿下問的是其他人”
太平芳心猛的劇烈跳動起來。
她下意識的抬眸看向楊易,卻見這位楊家令聲音溫和道。
“若是‘其他人‘,便不會如此了。”
“在‘其他人眼裡,身份、門楣都不是阻止相愛的借口。”
“縱然有艱難險阻擺在麵前,他也會為所愛之人所向披靡,將任何的冷嘲熱諷全部擊碎。”
“他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所愛之人選擇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退縮避讓,當一個無能的懦夫。”
“亦是會讓所愛之人明白,在他眼中,所謂身份、地位與愛人比起來,猶如春日雪、秋日蟲,不過是隨手可抹除的障礙,他有信心,也是這般覺得。”
太平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偏過頭,避開楊易的目光。
楊易說話時總是在“其他人”三個字上著重語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說他自己呢!
公主殿下心裡羞惱的嘀咕,麵上卻是沉默。
兩人無言,氣氛漸漸曖昧起來。
公主殿下隻感覺自己的臉蛋越來越燙,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現在的臉蛋必然火紅一片。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太平抿了抿唇,故作冷淡。
“那你覺得經過今日這般,三娘跟那劉俸會分開麼?”
楊易不禁莞爾。
這位公主殿下是害羞了。
開始拿尉遲秀的事兒來岔開話題了。
他嘴角掠起一抹笑意。
“遲早的事情。”
“若是尉遲秀還看不透,又或是劉俸還不死心,那就把那劉俸綁了沉江。”
太平瞪了他一眼,輕哼一聲。
“要是有人對你是對其他人也是這麼乾的呢?”
楊易嘴角含笑。
“殿下忘記微臣……………哦是其他人,曾經殺過老虎了?”
【叮!情緒值+100】
太平羞怒道:“不要學本宮說話!”
楊易不語,隻是微笑而又溫和看著太平,眸子中的笑意,讓太平羞惱的恨不得跳進湖裡。
太平拳頭捏緊,麵上卻是平靜,語氣冷淡。
“好吧,本宮承認,本宮是想要問你。”
“如果這個人是你的話,你麵對身份,門楣的不同,會選擇怎麼做?”
“哦,你也不要多想”
“本宮其實是替紅袖那丫頭問你。”
“你也知道,那笨丫頭很是崇拜你、喜歡你”
楊易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公主殿下怕是已經昏了頭,紅袖與他有什麼身份,門楣之差。
他笑吟吟道。
“公主呢?”
“什麼?”太平一怔,沒反應過來,旋即忽然明白過來這廝是什麼意思。
她剛剛才說“那笨丫頭崇拜你、喜歡你”,這轉口就來上一句“公主呢”,分明是在問她是否也如紅袖那般崇拜、喜歡他。
這廝竟如此直白,簡直是太放肆了!
太平微微垂下眼眸,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腦袋一片空白,思緒猶如被吹散的雲朵,四散飄零。
她努力想要讓自己冷靜一些,可也是想要冷靜,那股由羞怒引起的慌亂就如迷路的小鹿狠狠撞進她的心口,讓她心亂如麻。
“放肆!”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楊易分明從公主殿下的聲音中聽出一絲顫抖。
楊易嘴角掠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緩緩的回答公主殿下的上一個問題。
“如果是我,那我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她。”
最後一個“她”字落下,公主殿下心裡一鬆,薄薄的臉皮卻是猶如火燒,滾燙的仿佛腦袋都要冒煙了。
她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輕哼一聲。
“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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