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太平：你不會要對本宮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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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易雖然對這位太子殿下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這“太子通夷”就有些扯淡了。
不過他也很快反應過來,這應當是百姓們發現自己被愚弄,以及錢財兩空時的憤怒發泄至此。
這位太子殿下便成為了百姓們口誅筆伐,發泄怨氣的對象。
誰讓當初太子支持這樁生意呢。
唐朝對民間輿論的控製程度不如其他朝代嚴格。
後世某位創作詩歌高達四萬首的蓋章狂魔喜歡大興文字獄,放在唐朝是行不通的。
宋人洪邁在《容齋隨筆》中記載:唐人詩歌,其於先世及時事,直辭詠寄,略無避隱。至宮禁嬖昵,非外間所應知者,皆反複極言,而上之人亦不以為罪。
民間的輿論甚至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到政治局勢。
曆史上,太平公主與李隆基爭權,太平讓手下放出輿論,揚言太子非長不立,也給李隆基造成麻煩。
現在民間鬨出“太子通夷”的這種可笑言論,隻要鬨得夠大,隻怕那位正在漩渦之中的太子殿下要徹底退出政治舞台了。
楊易心裡閃過諸多念頭,旋即捏了捏紅袖的臉蛋,笑道。
“民間傳言不可信,不過這也與我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你這丫頭趕緊去膳房催催,說不得等會公主殿下就要回來了。”
紅袖驚呼一聲,連忙往膳房的位置跑去。
片刻後。
府內。
“父皇召群臣商議關於太子風波的事情,勢要將此事平息下去,不過母後說他們好似沒給出什麼有用的提議,父皇頗為生氣,不歡而散……………”
太平撇了撇嘴,語氣中帶著一些幸災樂禍。
“至於這位太子殿下,怕是位置不穩了,母後與我說,父皇有意要讓英王從洛陽回長安………………”
楊易挑了挑眉。
英王回長安?
英王不就是那位李顯?
李賢的太子之位看來是要被廢了。
他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太平,無奈的笑了笑。
“現在正在風波的當口,這位太子殿下應該不會暫時不會被廢,至少要等到風波過去。”
太平微微頷首,笑眯眯道。
“確實如此”
“父皇正在為平息民間的輿論頭疼呢。’
楊易隨口道。
“殿下似乎對這位太子頗為不滿?”
“那是當然了。”太平叉腰,俏臉冷笑,“且不提他跟母後作對,便是他本身也總是一副虛偽的模樣,好似整日什麼都掌握在手裡,胸有成竹,更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好似他手中的便是軍國大事,我們眼裡隻能盯著
爭風吃醋,家長裡短一般”
她紅潤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結果自己卻把事情做成了這般,倒真是讓人好笑。”
楊易恍然,也難怪這位公主殿下生氣。
公主殿下一向認為自己及笄之後便是成年,當然是不容許旁人小看她。
太子殿下手握大權,坐太子尊位,被無數大臣追捧,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當然不會把太平這般隻會嬉笑打鬨的丫頭放在眼裡。
說到底,還是太子“爹味”太重,而公主殿下又不喜被人說教。
想到這,楊易臉色有些古怪起來。
說起來自己這公主家令的職責不也是說教公主殿下?
這位公主背地裡該不會也在蛐蛐他吧?
不過這位公主殿下對他的態度,與對待其他人倒是截然不同的。
他輕咳一聲,目光認真道。
“既說到此處,那微臣倒是想要問問公主殿下,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太平細長的鳳眉蹙起,若有所思的盯著楊易。
“你這廝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易輕笑道。
“公主殿下自及笄,從弘文館出學之後,日後少不得要成婚,相夫教子。”
“莫非公主殿下不想乾出一些成績?”
“譬如今日太子不將公主殿下放在眼裡,隻覺得殿下這般公主,就應該躲在天後娘娘背後撒嬌。”
“自然不會把公主殿下放在眼裡。”
“二聖雖然寵愛公主殿下,但卻也隻把公主殿下當做孩子。”
“殿下既不想被人當做隻會嚶嚶啼哭的嬌小姐,那就乾出一番事業,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太平一愣,頗有些吃驚的看著楊易。
這位楊家令從來到公主府開始,便是以規矩教導她,時常與她作對。
但是總的來說,還是為她考慮周詳,將她往尊貴的皇室公主身份上靠過去。
今日這是抽瘋了?
要她乾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業?
她心裡有些火熱,俏臉上卻是輕哼一聲。
“你這廝說的容易,但是女子想要乾出一番事業何其難?”
楊易笑了笑。
“平陽昭公主珠玉在前,公主殿下何談難?”
太平沉默下來。
那位平陽昭公主是個傳奇。
大部分的貴族千金,皇室公主都滿足於尊貴的身份,富裕的生活。
她卻覺得這般享樂,頗為無趣。
否則也不會跟那群世家貴女們玩不到一起。
她以往不明白自己為何這般,今日被楊易提起平陽昭公主,內心忽然有些火熱起來。
她太平,也想做到平陽昭公主那般傳奇!
太平深深的吸了口氣,珠圓玉潤的俏臉平靜下來。
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迎上楊易的目光。
“本宮想要天上的的星星,父皇、母後也會想辦法給本宮去摘。”
“但是想要去做官,無論是個文官,還是武官,隻怕是不行的。
“平陽昭公主那樣的傳奇經曆是特例,也不可複製。”
楊易眨了眨眸子,心裡頗覺好笑。
這位公主殿下明明心動了,隻是缺少一個讓自己奮鬥的理由。
這般年輕而又倔強,不想被人小看的少女,他前世當老師的時候,也時常遇到,對付起來頗有經驗。
他麵帶微笑,認真的看著太平。
他這般認真的態度倒是把太平弄得有些不自在。
灼灼的目光讓太平感覺他的目光掃過的每一寸肌膚仿佛都灼熱滾燙起來。
“殿下可知道我在殿下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太平有些遲疑道。
“本宮一天洗兩次臉,總不能是眼屎吧。”
135:““
他麵無表情道。
“那自然不是的。”
太平鬆了口氣。
“那是什麼?”
楊易歎了口氣。
“自然是微臣的身影”
太平有些尷尬的哈哈一笑。
“本宮還以為是嘿嘿
楊易嘴角扯了扯。
這位公主殿下還真是煞風景呢。
他輕咳一聲,語氣認真道。
“有微臣在,公主殿下無須讚頌平陽昭公主!”
“給我時間,殿下必將超越平陽昭公主!”
太平一怔,迎著楊易的目光,內心竟沒有絲毫的懷疑。
哪怕這樣狂妄的話出自一個八品下的家令。
她遲疑了一會。
“本宮,該怎麼做?”
楊易唇角泛起一絲微笑。
“如今朝中,正因太子一事鬨出的風波頭疼”
“陛下既然想要將此事的影響消弭,那放任不管,任由民間討論是不行的”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太子通夷這樣的可笑謠言要是傳出去,那真是讓朝廷蒙羞。”
“那劉司遲早會被抓到。
“所以當前最重要的便是控製輿論……………”
太平鳳眉蹙起,俏臉緊繃。
“你要怎麼做?“
楊易微微一笑。
“公主殿下剛剛所言,公主當不成文官,武官,那殿下便親手造一個衙門出來。”
“造一個衙門出來?”太平怔住,鳳眸中滿是疑惑。
楊易的這幾句話中似乎隱隱有所聯係,她略微能感受出來,卻仿佛霧裡看花,看不真切。
楊易唇角勾起,眸中目光灼灼。
“一個負責宣傳朝廷,控製輿論的衙門。”
“不知道公主殿下可否知道邸報?”
太平略一思索,便道。
“這個邸報,本宮略有耳聞”
“那是給流通在官員之間的一種文書,刊登皇帝諭旨、大臣奏章,朝廷法令、官員任免等朝廷政事的消息……………”
楊易微微頷首。
“正是如此。”
“公主以為,倘若這邸報從隻在官員中流通,便成麵向全國百姓的報紙,上麵刊登近日來發生的所有重大事件,包括朝廷的一些公示,甚至再廣泛一些,包含近日來的奇異之聞,到那時,這報紙是否能夠成為百姓之中爭相傳
閱的讀物?”
太平一愣,鳳眸中有些驚愕。
楊易的話仿佛一下子便讓她豁然開朗了許多。
她抿了抿唇,思索起來。
“倒也真有可能”
“光是閱一報紙,就能知道最近發生的所有大事,倒是會有不少人願意看。”
“隻是麵向百姓的話,有許多百姓恐怕不識字,那該如何觀閱此報紙?”
楊易不禁莞爾。
“殿下說得有理,不過卻也彆小看百姓的智慧。”
“這報紙倘若真的能夠暢銷於民間,百姓自然會想出法子來”
“比如一起湊點錢買上一份報紙,請相熟的,買不起報紙的寒酸書生念給他們聽。”
“又比如,從旁人口中聽得報紙上記載的內容。’
“隻要此物能出來,總能夠慢慢讓百姓接受,並且適應報紙帶來的便利。”
“隻要以官府背書,保證上麵的信息,全都正確,百姓自然會更願意相信這些報紙。”
“到那時,擁有這報紙,就等於擁有了控製輿論的權力。”
“殿下可以想象一番”
“屆時,那報紙一擁而上,走進千家萬戶。”
“那朝廷便是有了與這些千千萬萬的百姓直接對話的機會……………”
“關於太子之事,那些百姓是會相信這報紙,還是相信左右鄰居嘴裡的話?”
太平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過一絲明悟。
“既有朝廷背書,那自然是報紙更為確切。”
“左右鄰居也有可能是道聽途說。”
“不過”
“這報紙剛剛拿出來,就用來解釋太子的事情,未免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
楊易的話,她已經明白過來。
如果真的能夠把這報紙搞出來,握在手中,那旁人豈能小看她太平公主?
她內心漸漸火熱起來。
楊易笑道。
“殿下所言極是。”
““太子通夷’這種謠言,不得不解釋,但是解釋了之後,卻又不能讓百姓圍著這件事,反複來回討論。”
“再無可挑剔的事情放大到千千萬萬的百姓麵前,那也是必然能夠找出瑕疵的。”
“所以我們闡釋了‘太子通夷”是謠言,,便應該立刻放出一個更大的新聞出來”
“到時候百姓們隻會討論另一個新聞,而會漸漸淡忘太子的事情。”
“日後縱然有人提起,大家記得的也隻會是‘這件事是謠言’。’
“到如此地步,太子的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就會漸漸消弭。”
太平若有所思。
“新聞?”
“倒是恰如其分的詞。”
“等等”
公主殿下臉上忽然浮現另一個疑惑。
“你想要報紙走進千門萬戶………………”
“但是這報紙記載新聞,總不能一筆一筆的寫上去吧。”
“成千上萬的百姓就要成千上萬的的報紙。”
“莫非得找成千上萬的文吏,一字一字寫上去?”
楊易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那自然是不必的。”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殿下隻需等微臣兩三日便可。”
太平秀美的鳳眉豎起。
“你可知道,這般說話說一半的,很有可能會被人打。”
楊易不禁莞爾。
“微臣倒不是故意吊公主殿下的胃口,隻是這所需的物件,暫時沒有的。”
“隻要把玩意弄出來,莫要說百張、千張的文章,便是萬張也是一日就能弄好。”
太平眉頭緊鎖,一臉狐疑的打量著麵前的楊易。
“你這廝說的真的假的?”
“莫不是在誆騙本宮?”
“一日寫上上萬份文章?”
“那是神仙恐怕才能做到的事情。”
楊易唇角勾起,笑眯眯道。
“微臣什麼時候騙過公主殿下?”
太平一時語塞。
好像還真沒有。
不過她仍然是有些難以置信。
這真有這般本事?
見到一臉驚詫的太平,楊易淡淡一笑,並未再多做解釋。
太子李賢即將被廢,李顯有可能接手太子之位的事情提醒他,曆史的車輪沿著某個軌跡滾滾而來。
他倒要試試,能不能把這“車輪”翹向另一邊?
李家這幾個兒子可是沒一個真龍。
或許自己給教導出來一個真鳳凰?
“紅袖,那死丫頭,哪去了?”
太平臉色凝重。
楊易一怔。
“紅袖去膳房了,不知道公主殿下有什麼緊要的事?”
太平理直氣壯道。
“餓了,想吃飯算不算緊要的事?”
135““
真不真鳳凰不知道,乾飯人倒是挺真的。
兩日後。
長安城內,朱雀大道後麵一處較為偏僻的巷子裡。
馬車停在一間院子前。
太平裹著一襲深紅色長裙,走下馬車,她身上還披著一件綴著狐狸毛的白色披肩。
她有些驚愕的指了麵前破舊的院子。
“你說的另有玄機,就是這裡?”
初春的天氣還有些清冷,她不由得緊了緊貼身的披肩。
楊易倒是沒在意太平的動作,唇角勾起。
“不錯,還請公主殿下入內。”
太平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有些古怪的打量了一眼僻靜的巷子。
“如此僻靜,你不會對本宮圖謀不軌吧?”
楊易歎了口氣。
“公主殿下莫非以為微臣是那種饑不擇食之人?”
“說的也有道理。”太平下意識的點點頭,旋即猛的豎眉,“不是,你這什麼意思?”
楊易微笑的指了指院子門。
“公主殿下不是好奇麼,進去便知道了。”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輕哼一聲,嘀咕了一句登徒子,旋即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