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與聖人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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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上下幾十口人張落了一天，終於在日落時分迎來了司竹監的孫少監。

孫少監五十來歲，或許是久離沙場的緣故，微微發福的身上顯出一團和氣，不管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和善模樣。

老遠見候在中門外迎接陳老爺，孫少監不敢托大，翻身下馬，人未到聲先至：“怎敢勞陳老丈相迎，本官因公事耽擱了，失禮失禮！”

陳太爺對孫少監的態度極為受用。他一介鄉紳，不光能請動六品少監來家做客，還能讓其門前下馬，這臉麵賺得十足。

“孫少監哪裡的話！公事要緊，公事要緊……陛下對您金口稱讚，自然不能懈怠，有負聖恩……”陳太爺老臉笑成了菊花。

孫少監聞言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幾分，心中舒坦至極：“陳老丈所言極是，本官身負皇命，確實是不敢有半分差池。”

正當二人互相吹捧之際，清晰馬蹄聲突然傳入耳中，循聲望去，一名華服青年正縱馬馳來。

青年行至眾人身前才在馬上拱手施禮道：“這裡可是陳太爺府上？”

陳四見青年馬匹神俊，衣著不凡上前兩步小心問道：“此處正是陳太爺宅院，不知公子有何事？”

“在下姓吳，洛陽人氏，族中經營木料生意，今日特來拜會陳太爺。”

自稱姓吳的青年正是蕭邢。

陳太爺聞言心頭一喜，試探問道：“公子是吳大富的族人？”

“正是家父！”

“老朽正是陳昌平，鄉鄰厚愛尊稱一聲‘陳太爺’……”

蕭邢佯裝吃驚，急匆匆下馬行禮：“小子眼拙，還望陳太爺原諒一二，家父曾言數年前與您有過一麵之緣，隻是苦於未尋得機會親自上門拜訪……”

陳太爺聽到此處對蕭邢的身份再無半點懷疑。

提起吳大富，洛陽城無人不知。

他世代經營木料生意，皇家的行宮、洛陽城的建造所用的木料皆出自他的商行，不久前朝中便有擴建東都洛陽的消息流出，今日吳大富的兒子親自來到這裡，想必這消息屬實無疑。

“世侄何必如此見外？今日倒是巧了，府上設宴款待這位司竹監的孫少監，好事成雙，速來見過孫少監。”

說完拉著蕭邢的手帶至孫少監身前，互相介紹一番。

寒暄過後三人入席，菜肴從天上到地下，琳琅滿目，應有儘有，可謂是做足了功夫。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人相談甚歡，好不熱鬨。

陳太爺尋了機會率先試探：“世侄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若有需陳某效勞之處，但說無妨。”

蕭邢受寵若驚，放下酒杯，蹙眉道：“既是世叔垂詢，此處無外人，小侄不敢隱瞞。此次奉家父之命前來，正是想與世叔洽談一樁木料生意。”

陳太爺白眉微挑，故作驚奇：“老朽不過鄉野村夫，怎敢高攀吳家？世侄莫要說笑……”

蕭邢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朗聲道：

“正所謂大隱隱於世，盩厔縣的華山鬆、油鬆、側柏、遼東櫟皆是皇家建造行宮彆院的不二之選，盩厔縣的山林八成儘太陳太爺手中，小侄正是為此事而來。”

“哦？”孫少監放下酒盞，遲疑插話，“莫非朝中盛傳陛下欲營建東都洛陽……確有其事？”

陳太爺和孫少監兩人緊盯著蕭邢，似是兩隻眼冒綠光的惡狼。

“天意難測，聖人主意未定，這些傳言都做不得數……”蕭邢輕輕搖頭，“隻是我商行中存貨不多，所以前來準備些存貨罷了。”

孫少監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臉上仍是笑意堆疊：“不知吳公子這次準備要多少原木？”

蕭邢緩緩伸出兩根指頭。

“兩萬根？”孫少監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二十萬根！”

“二……二十萬根？”

陳太爺和孫少監兩人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

陳太爺藏起眼中喜意，緩緩放下手中酒盞，歎氣道：“世侄，若是放在往年，這二十萬根老朽想想辦法倒是可以幫你湊足，今年隻怕是不成了……”

“這是為何？”蕭邢聞言略顯驚慌，杯中的酒水濺在身上猶未可知，“陳太爺萬畝山木莫說是二十萬棵，就是要上百萬棵也非難事……”

陳太爺將蕭邢這位‘吳公子’的慌張神態儘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到底是年輕人，三言兩語就沉不住氣了，看來營建東都確有其事了。

“今年有昆侖仙人為陛下獻上仙桃，天降祥瑞於東宮。陛下感念蒼天庇佑，眼下正興建太乙宮籌備封禪大典。這建宮木料，九成皆取自盩厔……”

‘吳公子’聽到此處，不由喉嚨發緊，不待陳太爺說完便急切打斷道：

“陛下建宮封禪自是頭等大事！不知陳太爺能否看在家父薄麵，額外勻出些來解燃眉之急？小侄願以高出市價兩成購買！”

“商賈果然信不得，方才還說預備存貨，轉眼又成燃眉之急。”孫少監暗自揶揄。

“這是哪裡話！”陳太爺陡然變色，“老朽豈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你且在此暫住兩日，容我設法周旋一二，定不會讓你空手而歸。”

‘吳公子’這才轉驚為喜，急忙抄起酒杯賠罪：“小侄言出無狀，罰酒三杯以示歉意，望陳太爺、孫少監海涵！”

三杯酒儘，場上氣氛陡然轉暖。

“賢侄啊，二十萬根木料若想辦法湊一湊倒也不算難事，難的卻是伐木和運木的民夫……”

‘吳公子’瞬息之間便知會其意，拎起酒壺親自上前幫孫少監身前酒杯，正色一揖道：

“吳家雖是商賈之家，卻也懂得知恩圖報之理，木料之事還請孫少監多多費心，無論事成與否，額外再拿出一成利潤，贈與孫少監以表心意。”

孫少監也不推辭，笑吟吟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賢侄有所不知，孫少監才乾卓著，深得陛下信重，更曾蒙恩與陛下同桌而食！恐怕連那如日中天的司隸台蕭彆駕，也未有此等殊榮！假以時日，孫少監必是出將入相的人物！”

‘吳公子’被這番話嚇得不輕，結巴道：“孫……孫少監，您還和皇上吃過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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