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風雪大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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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知道謁者台的人最怕遇到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回答最權威的非周太傑莫屬。

一是怕滾刀肉，還是有權有勢的滾刀肉。

二是怕不要臉的，尤其是死不要臉的。

很不幸，今天這兩種人周太傑都遇到了。

漢王坐他的左手，司隸台刺史劉憶坐他的右手。

桌上的古董羹冒著熱氣，新鮮的冬葵、薤白、藕片配上兔肉原來應該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在周太傑的嘴裡卻是如同嚼臘。

古董羹因食材入沸水發出“咕咚”聲得名，再配上茱萸、蒜醋等蘸料，是大興城內達官顯貴們冬日的最受。

宮裡宮外都在傳獨孤皇後尤其喜愛，冬日裡更是每日必食。

漸漸的這古董羹也成了高端美食的代名詞，平常百姓們的雖然配不起那些新鮮蔬菜，卻也發現古董羹有個妙用。

若是食物因儲存時間過長而有異味，隻要投入古董羹內煮沸，再配上辛辣配料，便鮮美無比。

三人落座的回仙樓因古董羹湯汁鮮美，食材周全而聞名大興城，像漢王和劉憶兩人這種吃法，一頓飯便抵得上一個普通四口之家半年的夥食錢。

周太傑看著兩人箸尖在鍋中飛舞，心卻沉到了穀底，悄悄用手捏了捏袖中的錢袋，背上冷汗也是涓涓細流。

在漢王第五次大喊“加菜”時，周太傑終於繃不住了。

“殿下，不知今日召老臣前來有何吩咐？”

漢王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咬碎兔頭，發出疹人的骨裂之聲，他每咀嚼一下，周太傑的心肝脾肺腎便要跟著跳動一下。

“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或許是兔頭太燙，漢王一邊呼氣，一邊猛灌了一口酒，“父皇時常教導本王，要敬重朝中老臣，今兒便先來敬重敬重你……”

周太傑笑得比哭還難看，心中哀歎：老夫也不知是前世造了什麼孽，居然被你這莽夫想起來了名字。

“臣惶恐，萬死難謝殿下之恩……”

“呸，呸，呸……”劉憶粗魯打斷，雙手並用將一大塊肉片塞進嘴裡，嘟囔道：“白瞎你這把年紀了，還有十來天就到歲首了，也不會說點吉祥話。”

“對，對，對，歲首臨近，可不能再說死字，不吉利。”

漢王用手抹了抹嘴，打了個飽嗝，周太傑暗輕了一口氣：這個饕餮終於吃飽了！

誰料漢王又鬆開了腰間九環帶，朝著門外中氣十足嚎道：“夥計，再加兩份兔肉……”

周太傑知道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上半個時辰，自己一家老小估計歲首的團圓飯都要被這廝吃下肚去。

“老臣一直久仰殿下威名，隻是苦於人微言輕，今日幸得殿下垂愛，若是日後有用得上老臣的地方……”

漢王剔了剔牙，自以為笑得和藹可親，看在周太傑眼裡卻是凶神惡煞。

“哎……”漢王蹙眉長歎一口氣，苦著臉道：“今日本王原本準備來這平康坊……”

正說著，劉憶忽然插話：“殿下，您記錯了，是準備去周禦史家。”

饒是漢王臉皮厚如城牆，也不禁微微泛紅。

“對……”漢王拍腿道：“原本是準備去你家裡拜訪，誰料走到半路遇到國子學的一個儒生，他非說本王走路過於跋扈，還動手打了本王一頓……”

周太傑兩眼瞪得像銅鈴。

說謊都這般潦草的嗎？你那兩爪子跺下來少說都得有三十斤，哪裡來的儒生敢打你？

還有，本官的宅子明明在延壽坊，分明是一東一西兩個相反的方向，你卻厚顏無恥地說去我家拜訪？

周太傑一臉吃了屎的表情顫巍巍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本王性情忠厚，仇不隔夜。劉刺史碰巧遇見儒生進了對麵賣小宰羊宅子，等那儒生出來，幫本王嚇唬他幾句罷了。謁者台專管官員私德禮儀，這……你不為難吧？”

周太傑官位不高，人卻不傻，心知定然不會如漢王所述那般簡單，可眼下形勢比人強，一個滾刀肉，一個不要臉都在身旁，也隻得捏著鼻子點頭。

“不為難，不為難……“周太傑說得大義凜然。“殿下這般謙遜內斂，豎子安敢造次？”

稍頃，樓上的三人便見一個商賈模樣的人，怒氣衝衝地敲開了對麵宅子的院門，開門的女子一臉驚慌。

那商賈男子繼而衝進屋內，不多時，屋內便傳出一聲男子的慘叫，女子的尖叫隨後響起：“殺人啦，殺人啦……”

劉憶拍了拍圓滾滾地肚皮，拎起還在納悶的周太傑笑吟吟開腔：“乾活！”

……

蕭邢望著桌上的三張白紙，眉頭擰成了‘川’字。

“消息……可靠嗎？”

一向性子沉穩的蕭邢此刻聲音中竟夾雜著顫音。

竇建德不知在想些什麼，猛然間聽到蕭邢的提問，咽了咽口水：“此事非同小可，屬下再三確認過了……”

蕭邢仿佛被抽掉了最後一絲精氣神，慢慢坐回椅中，餘光再次瞥向三張白紙時，額頭細汗密布。

兩人久久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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