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龜甲窺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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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營帳時，老薩滿正跪坐在鋪滿龜甲的氈毯上，枯槁的手指捏著一根燃燒的艾草，嫋嫋青煙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詭譎的陰影。

趙姬掀開帳簾踏入時，玄鉞突然豎起耳朵，喉嚨裡發出警惕的低吼。

“不必戒備。”老薩滿頭也不抬，聲音像是從乾涸的河床裡撈起的砂礫，“昨夜北鬥第七星隱晦無光，破軍星卻亮如血，這是兵戈大凶之兆。”他緩緩抬起渾濁的眼珠，盯著趙姬腰間的青銅劍，“夫人此來，可是想問林胡王庭的糧草藏處？”

趙姬微微挑眉，在矮凳上落座：“傳聞薩滿能通鬼神，可如今林胡潰敗，你的占卜也未能保住圖門的王座。”

“天命不可違，人事卻可改。”老薩滿將艾草按滅在龜甲縫隙裡，火星濺在刻滿符文的木杖上，“圖門剛愎自用，不聽星象警示。但夫人若想穩占草原，老奴倒有一策——草原的雪災、沙暴從無定數，而我能提前三日觀測雲氣走向。”

小嬴政突然從趙姬身後探出頭，好奇地盯著老薩滿手裡的龜甲：“您真能知道哪天刮風下雨？比蒙毅的斥候還厲害？”

老薩滿布滿裂痕的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小公子，草原上的雲就像諸神的信使。當西方泛起青灰色雲翳，便是沙暴將至；若北鬥星被赤色雲氣纏繞，三日內必有暴雨。”

趙姬摩挲著劍柄的手指一頓，腦海中閃過補給車隊在暴雨中深陷泥潭的畫麵。

她突然意識到，在這瞬息萬變的草原戰場，精準的氣象預判比千軍萬馬更珍貴。“從今日起，你暫居中軍帳，每日向我呈報天象。若所言不虛，破穹軍自會保你周全。”

與此同時，百裡外的匈奴彆部王帳內，圖門的皮靴重重踩在羊毛地毯上，震得案幾上的馬奶酒泛起漣漪。“那個女人帶著白虎和樓煩叛徒，毀我營地、斷我水源！”他扯開染血的衣襟，露出肩頭猙獰的刀傷，“若不聯合各部，我們遲早會被大秦鐵騎踏成肉泥！”

匈奴王阿打虎牙轉動著手中的骨雕酒杯，目光掃過縮在角落的察罕：“林胡王向來瞧不起我們這些小部落，如今怎麼想起抱團結盟了？”

“此一時彼一時！”察罕突然上前，狼尾流蘇掃過滿地狼藉的兵器，“大秦的野心絕不止於林胡。他們的強弩能射穿鐵甲，戰車能碾碎營寨，若放任他們吞並草原，下一個被滅的就是匈奴、東胡、月氏……”

阿打虎牙捏碎杯中的冰塊，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召集各部王庭並非易事。況且誰來當這聯軍統帥？”

圖門猛地抽出彎刀，刀刃在燭火下映出森冷的光：“自然是我！林胡鐵騎曾是草原最強戰力，隻要我們……”

“不可！”老巫師突然從陰影中站起，骨質項鏈碰撞出清脆聲響，“昨夜我觀星象，西方有凶星壓境，貿然結盟恐遭反噬。”

察罕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天象再凶，能凶過秦軍的破穹軍？諸位請看——”他展開地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破穹軍的糧草路線、駐軍營地，“這是我安插在樓煩的細作所繪。隻要我們集結十萬騎兵，分三路突襲……”

阿打虎牙盯著地圖上的紅點，喉結滾動了一下：“明日正午，我派人傳信給其他部落王。但有言在先，若集結不成，林胡需獨自麵對秦軍。”

圖門將彎刀重重插在地上，震落帳頂的積雪：“若各部王不肯來，我便提著他們的首級去見長生天！”

暮色降臨時，趙姬站在了望塔上，看著老薩滿在營地中央支起觀測星象的木架。

玄鉞突然發出低鳴，小嬴政順著它的視線望去，隻見北方天際湧起大片鉛灰色雲團，宛如巨獸張開的獠牙。

“老薩滿！”趙姬轉身疾呼，“那片雲……”

“暴雨將至，還有兩個時辰。”老薩滿頭也不回，布滿老繭的手指在星圖上快速遊走，“夫人，傳令全軍加固營帳，糧草車務必挪至高處。這場雨，怕是要下足三日。”

趙姬當即傳令下去，蒙驁指揮士兵們迅速行動起來。原本整齊的營地瞬間變得忙碌，吆喝聲、搬動物資的聲響交織在一起。蒙恬帶領騎兵將糧草車往地勢較高的土丘轉移，車輪碾過草地，發出沉重的軲轆聲。王翦則組織人手用粗木樁加固營帳，錘子敲擊木樁的聲音此起彼伏。

小嬴政牽著玄鉞，在營地中來回奔走查看。“阿母，玄鉞說它也想幫忙！”少年仰起臉，眼神中滿是急切。趙姬看著兒子，笑著點點頭：“那政兒就帶著玄鉞去提醒還沒做好準備的士兵，可要小心些。”

玄鉞似乎聽懂了命令，昂首發出一聲虎嘯，帶著小嬴政朝著營地邊緣跑去。所到之處，士兵們紛紛加快手中的動作。

兩個時辰後，狂風裹挾著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起初隻是零星幾點，轉眼間便化作傾盆暴雨。草原上的風如同發狂的野獸，拚命撕扯著營帳。趙姬站在主帳內，透過縫隙看著外麵的景象。隻見一些加固不夠的帳篷被大風掀翻，士兵們冒雨搶修。好在糧草車早已轉移妥當，在高處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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