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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小趙變成了老趙,工具間換成了街邊簡陋的修腳鋪。秦觀山每次去,老趙總是一邊低頭忙活著,一邊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街坊裡的家長裡短。他手上的動作依舊精準利落,隻是鬢角染了霜,笑聲也低沉了許多。他總說:“秦工,您這腳啊,金貴!得好好侍弄,就跟侍弄您那些圖紙一樣,馬虎不得。”那些平淡的午後,陽光透過鋪子狹小的窗戶,照在老趙花白的頭發上,也照在秦觀山放鬆的腳踝上,空氣裡彌漫著藥皂和皮革混合的氣味,還有老趙身上那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油石味兒……
“嚓——嚓——”
磨刀聲持續著,像一條沉緩流淌的時間之河。秦觀山看著眼前這個佝僂著背、動作遲緩的老人,看著他額頭上冰冷的汗珠,看著他握著刀柄微微顫抖的手指,看著他磨幾下就要停下來,微微喘口氣的樣子……記憶裡那個手臂結實、笑聲爽朗的小趙,和眼前這個被歲月壓彎了脊梁的老趙,兩個身影在“嚓嚓”的節奏中無聲地重疊、交替,最終定格成眼前這具在寒風中執著地磨礪著舊刃的蒼老身軀。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混合著時光流逝的巨大蒼茫感,猝不及防地湧上秦觀山的喉頭,哽在那裡,沉重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枯瘦的手指在毯子下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壓下那股洶湧的悸動。
院門吱呀一聲輕響,陳姐提著個菜籃子,裹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裡這奇異而凝滯的一幕:秦老深陷在藤椅中,目光像被釘住一般,死死鎖著腳下;趙師傅佝僂著背,坐在小馬紮上,一下、一下,緩慢而執著地磨著手中的刀片;秦誌遠和曉曉則站在稍遠處,屏息凝神,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麼。隻有那單調、滯澀的“嚓嚓”聲,在清冷的空氣裡固執地回蕩。
陳姐的腳步下意識地放輕了,她無聲地走到曉曉身邊,用眼神無聲地詢問。曉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兩個老人身上。陳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落在趙師傅磨刀的手上——那雙手,皮膚鬆弛,布滿深褐色的老年斑和凸起的青筋,關節粗大變形,像盤踞著扭曲的樹根。然而,就是這雙看似衰朽不堪的手,此刻捏著那薄薄的刀片,每一次推動卻都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穩定。刀鋒在青黑的磨石上反複刮擦,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刮擦著時間本身,刮擦著生命最粗礪的質地。一種莫名的、沉重的感覺攫住了陳姐的心,她感到一種無聲的震顫,從腳底升起。
不知過了多久,那單調的“嚓嚓”聲終於停了下來。趙師傅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仿佛耗儘了全身的力氣。他捏著那把薄刃刀,小心翼翼地舉到眼前,對著已經暗淡的天光,眯起渾濁的眼睛,仔細審視著那重新變得鋒利、閃著冷冽寒光的刃口。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拇指指腹,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順著那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刃線,極小心地刮了一下。然後,他才放下刀,動作遲緩地開始收拾攤開在地上的磨石、油罐……
他艱難地從小馬紮上站起身,將那把磨好的刀,連同其他幾件工具,一件一件,極其珍重地放回那個深褐色的舊木匣裡。最後,他拿起那塊靛藍色的舊包袱皮,一層一層,緩慢而仔細地將木匣包裹起來,四個角依舊打著方方正正、一絲不苟的結。
做完這一切,趙師傅才轉過身,麵對著藤椅裡的秦觀山。他沒有說話,隻是將那重新包裹好的靛藍色包裹,用雙手捧著,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鄭重,遞到了秦觀山麵前。
秦觀山枯瘦的手從毯子下抬起,微微顫抖著,接過了那個包裹。那熟悉的重量和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帶著磨刀石的氣息和冰冷的金屬寒意。他將包裹放在自己腿上,枯槁的手指一遍遍撫過那舊布上挺括的折痕和方正的結,動作緩慢而輕柔。然後,他抬起頭,目光穿透暮色,落在趙師傅那張被風霜蝕刻得溝壑縱橫的臉上。兩個老人再次無聲地對視著,渾濁的眼眸裡都映著對方同樣蒼老的影子。
許久,秦觀山乾裂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串極其含混、沙啞、幾乎難以辨認的音節。那聲音微弱得如同歎息,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刀……口……鈍了……”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劇烈地湧動,最終凝結成一種近乎洞悉的了然,一字一頓,異常清晰:
“……該……歇……歇了……”
趙師傅佝僂的身影猛地一震,如同被這句話狠狠擊中。他拄著拐棍的手瞬間收緊,指節泛白。他死死地盯著秦觀山的眼睛,那雙渾濁的老眼裡,驟然翻湧起劇烈的、無法言說的情緒——震驚、痛楚、不甘,最終,所有的風暴都歸於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認命般的沉寂。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喉嚨裡卻隻發出一陣空洞的“嗬嗬”聲。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極其緩慢地、極其沉重地,對著藤椅裡的秦觀山,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他那早已無法挺直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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