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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濃稠的墨汁,順著桃花島嶙峋的崖壁緩緩流淌。梅超風盤坐在“清音洞”洞口,枯黃的手指在青石板上反複摩挲,那上麵密密麻麻刻滿了她與陳玄風年少時自創的武功口訣。月光透過洞口垂落的藤蔓,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宛如命運撒下的謎語。

“師姐,全真教那幫牛鼻子又在山下嚷嚷了。”小徒弟阿蘿氣喘籲籲地跑來,發髻鬆散,鬢角還沾著幾片枯葉。自從梅超風在華山之巔重創全真七子後,各派上門挑釁的人就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梅超風冷哼一聲,指尖劃過石壁上“摧心掌”三字,力道之大,竟在石麵擦出火星:“讓他們嚷去,當年馬鈺敢在我療傷時偷襲,這筆賬還沒算完。”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夾雜著道士們誦經的破鑼嗓子。

她緩緩起身,黑紗下的雙目泛起猩紅。那些曾被她親手埋葬的過往,此刻隨著喧囂的人聲在心底翻湧。想當年,她與陳玄風偷走《九陰真經》逃亡大漠,在黃沙漫天的夜晚,陳玄風將經文刺在她背上時,刀刃劃破皮膚的刺痛與熾熱的愛意交織,那場景至今仍在她夢中反複上演。

待梅超風踏出洞口,正看見七名道士擺開北鬥七星陣,為首的老道士白須飄飄,手中拂塵一揮,高聲喊道:“梅超風!你殺我全真弟子無數,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死期?”梅超風突然笑出聲,笑聲如夜梟般淒厲,驚起崖邊棲息的寒鴉。她腳尖輕點,身形如鬼魅般掠入陣中,十指寒光乍現。當年黃藥師傳授的“蘭花拂穴手”經她用九陰白骨爪的內力催動,竟在瞬間點中兩名道士的膻中穴。

陣法被破,道士們頓時亂了陣腳。梅超風卻越戰越勇,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陳玄風臨終前的模樣——那個在牛家村被郭靖刺中命門的夜晚,他倒在她懷中,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卻仍強撐著最後一口氣說:“超風,彆怕……”

“九陰白骨爪!”梅超風怒吼一聲,十指如鉤,直取老道士咽喉。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影閃過,竟是桃花島的啞仆老周。他舉著竹杖擋在道士身前,喉間發出焦急的“咿呀”聲。

梅超風猛地收勢,指尖堪堪停在老道士鼻尖三寸處。她看著老周布滿血絲的雙眼,忽然想起黃藥師閉關前的囑托:“莫要再沾染太多血腥,桃花島經不起非議。”

“滾!”她甩手將老道士甩出三丈開外,“告訴王重陽,有本事自己來!”道士們連滾帶爬地逃走,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兵器和破碎的道袍。

阿蘿提著裙擺跑來,眼中滿是崇拜:“師父好威風!”梅超風卻轉身走回洞內,枯瘦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她伸手撫摸石壁上的字跡,喃喃道:“玄風,他們說我殺人如麻,可若不這樣,我們又怎能在這江湖活下去?”

深夜,梅超風獨自坐在洞外的巨石上,望著滿天繁星。她想起黃藥師曾說過,江湖就像一張錯綜複雜的網,沒有人能真正掙脫。可她偏要做那把鋒利的刀,斬斷所有束縛。

忽然,一陣熟悉的洞簫聲隨風飄來。梅超風渾身一震,這是黃藥師的《碧海潮生曲》!她尋聲望去,隻見海麵上一葉扁舟緩緩駛來,船頭那人白衣勝雪,正是多年未見的恩師。

“你這孽徒,倒是闖出了不小的名堂。”黃藥師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卻難掩關切。梅超風喉頭一緊,竟像個委屈的孩子般紅了眼眶。在這腥風血雨的江湖中,唯有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不再是人人懼怕的“鐵屍”,而是那個被師父疼愛的小徒弟。

“師父……”她剛開口,卻見黃藥師抬手止住她的話:“不必多說,明日隨我回島。桃花島的桃花,該有人照料了。”

梅超風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麵,心中泛起久違的暖意。或許,是時候放下仇恨,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寧靜了。但她知道,隻要江湖還在,紛爭就不會停止,而她梅超風,永遠不會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夜色漸深,洞簫聲與海浪聲交織,在桃花島的上空久久回蕩。這一夜,梅超風睡得格外安穩,夢中沒有血雨腥風,隻有年少時與陳玄風在桃花樹下練劍的畫麵,那時的陽光,格外明媚。

晨光熹微,梅超風將幾枚玄鐵打造的骨針彆入袖口,又往腰間纏上一卷堅韌的蠶絲軟鞭。阿蘿抱著包袱站在一旁,眼巴巴望著她:“師父,真要把我留在清音洞?”

梅超風抬手理了理少女淩亂的鬢發,指尖殘留的寒意讓阿蘿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你火候未到,黃藥師的脾氣陰晴不定,若跟著去桃花島,一個不慎就會丟了性命。”她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半塊刻著桃花紋樣的玉佩,“好生修煉,待你能接住我三招九陰白骨爪,自會來接你。”

海麵上,黃藥師的扁舟隨著浪濤起伏。梅超風躍上船頭時,瞥見船舷處凝結的暗紫色冰晶——分明是西毒歐陽鋒“靈蛇杖法”的劇毒痕跡。“有人來過?”她眯起眼,殺意自周身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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