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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最高cháo 阮惜羽沈默了一會,即使身體的健康被這絕世之毒折磨得孱瘦而虛弱,眼眸中依然保留著不為人知的恨意和冷酷。他輕聲笑道:“等不回?那麼,你要殺我來給他報仇雪恨嗎?” 那塊玉玦在沈頻真腰上隨著他的動作,輕微的晃了一下,沈頻真嗤笑道:“’我心頭有你,且隻有你。哪個人惹了你,我便殺了哪個人,哪個門派惹了你,我便滅了哪個門派,即便是這江湖惹了你,我也要翻過這江湖,蕩平這山頭,神擋殺神,佛當殺佛。隻要是你想要的,我便是摘星攬月,也會為你辦到。’這話,是我當年對你說的,你還記得嗎?” 阮惜羽苦笑道:“既然如此,你眼裡的殺意又是為了什麼?你的話難道是假的嗎?我知道你依舊愛我,那麼,你為什麼殺我?” 沈頻真垂下眉梢想了想,右手伸出,五指緩緩合攏,掌心中隱隱有風聲呼嘯,他小聲說:“為了回雪。” 有劍鳴聲從藏寶閣頂樓悽厲傳來,一聲一聲連綿不絕,初聽如同百鬼嚎啕於黃泉,天陰鬼濕聲淒淒,再聽才覺一陣正氣浩然,天道盈配,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周道如低。不知何時齊聚在棲雁居前翹首而待的王思邈和夏紗,秋衣,冬襖幾乎是同時愕然變色。三道金光從那百尺高樓飛來,劍氣刺透窗欞,飛入屋中,停在沈頻真掌上三尺處,顫舞不定,凝而不發。劍穗飄散開來,如同綻放的血花。 阮惜羽愕然看了一會,突然笑出聲來:“禦劍術?以內力馭劍嗎?還是三把丹霞劍?在《武海拾遺》裡可是百年無人連成的武藝,頻真,你是什麼時候練成的?” 沈頻真停頓了一下,淡淡的說:“十餘年前,我們初遇不久。那時候你喜歡和我比,我練成了什麼武功,你就會幾天不理人,我怕你生氣,便一直沒有告訴你。”他說著,緩緩凝眉,雙手緩緩籠在袖中,那劍光霎時大漲。 阮惜羽閉上眼睛。 ──“殺了他?不,我要做的是讓他殺死我。我要的是……拿到整個江湖,然後,雙手獻給他。” 他眼睫顫抖,緩緩張開,他眼睛形狀生來便溫柔似水,即便是森然無情的目光,也似乎殘留著眷戀不舍。他看著在半空上呼嘯而下的劍,幾不可聞的說:“按理說,他死了,我就不用害怕他會傷害你了。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被你殺死了──這樣我也可以去找那個人報仇了……可,可,頻真,要是連我也離開你了,你什麼都不習慣跟彆人說,都藏在心裡。我真怕……真怕你會寂寞。” 他幾不可聞的呢喃,在劍鋒接近肌理的時候,腳下踉蹌的退開幾步,微笑的咳出鮮血,眼裡卻隱隱有淚光,在他溫柔的眼眸中,凝成點點波光。 ──“你的一生中,總有些人是特彆的。” 即便是他這樣捨棄人心的,冷酷而殘忍的,執著於復仇的人。他獲得力量的劇本裡,也會一不留神,不合計算的,多投入了些無用的情思。被人撕碎的愛,在投入轉生井前便模糊成恨,十載廝守的愛,在汩汩絹流中水流花開。 他一退,又退,腳下的步子突然快了起來,劍光如電,而他前後維穀,在毫釐之間進退攻防,雙手背後,若非嘴角殘留的血絲,簡直優雅如遊刃有餘,漫步閒庭。沈頻真閉上雙眼,整個棲雁居的一糙一木卻在內息中纖毫畢現,他以意催動,任意揮灑,那三把丹霞劍的劍穗如一道道在空中飄舞的血絲淚痕,團團圍住一人。 阮惜羽氣息漸急,臉色灰白。沈頻真突然清嘯一聲,棲雁居牆上裝飾用的刀斧鉤槍,鞭戩棍棒如同有生命般漂浮到空中,十多種兵器同時飛入戰局。阮惜羽仰天長笑,突然雙掌緩緩推出,內力如江流澎湃,兇器皆為之一頓,而他身影如鴻,十指捏決,再次催動密蠱。 花開荼靡,雲綻芳華。眼前一幕幕都仿佛綻開如碩大的花盞,攝魂勾魄的在五光十色的珠光寶氣中搖曳。天地都在變換,香氣撲鼻欲醉,滿眼瑁玳靡光,卻偏偏隻有那片在天地萬物之中,從容渲染開來的雪色,才是乾淨的。沈頻真緩緩張開雙目,看到阮惜羽蒼白的臉,和漆黑的長髮,正朝自己撲來。他心靜如死水,右手抽出玉扇,一晃一搖一劃,臉便濺滿了血。 阮惜羽的身子從半空中掉落下來,他倒在沈頻真的腳下,一隻手困難的支撐起身子,一隻手伸向了沈頻真的袖子,在潔白的縞素上留下了血紅的指痕。他似乎有不甘,咬牙切齒的說:“你憑什麼殺我?明明都是你的錯,他的死……都是你造成的。你何不殺了自己?” 他說完,看著沈頻真突然開始顫抖的身子,嘆息著吐了一口血,目光卻漸漸柔和下來,他輕聲說:“我騙你的……你殺了我,替他報了仇……他一定會原諒你的。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他低笑起來,斷斷續續的說:“我真想……什麼都記不起來,隻記得你……那樣,我一定可以再堅持久些……說不準,就可以讓你不這麼寂寞了……我,我……為了你,幾乎不想報什麼仇了……我好害怕你忘了我……” 他的手緩緩放開,跌落塵埃,萬籟皆靜,鈴鳥不啼。 沈頻真的袖子上有一個鮮紅的血手印,和不遠處氆氌地毯上的那灘不知何時變得漆黑的血,相應如輝。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我爹爹第一次帶著我來看你,你就在顧影溪旁邊洗鵝卵石,那條清澈見底的溪水上,到處飛舞著紅蜻蜓。那時候偶爾來了彆人家的女孩,喜歡拿了青糙樹枝和磐石當桌椅菜餚,玩家家酒,我們有時候也會端著他們用過的石碟石碗,偷偷的演下去,舉案齊眉,白首偕老。那時候,我們用紅紙紮的紙鳶,總也飛不高。可是等我們終於會紮紙鳶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有空去放了。” ──“惜羽。不要再對我說謊了。你究竟為什麼要殺他?” 棲雁居外的四人聽到屋子裡突然寂靜下來,王思邈嘆息一聲,將腰上劍鞘解下,!倉一聲擲於地上,三個女孩幾乎泣不成聲。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你,你,還有你,你們這些對頻真忠心耿耿的人,為什麼要幫著這個人!” ──“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是在害頻真啊。” 王思邈不知為何,再次想起那個一身翠綠衣袍的儒雅公子,麵色凝重的找他們的時候。他蹙著眉說:“我要對頻真下蠱。”那時候,他們同時拔劍出鞘,而阮惜羽麵對那一把把秋水般寒意森森的劍,仍然一字一字的說:“我必須要這樣。那個人根本不喜歡頻真。隻要頻真一心一意的喜歡我,就不會被他傷害了。” ──“他已經死了。他死了,我就不用害怕他會傷害你了。” “為什麼。”當時的王思邈畢竟經過半百春秋,略為思索了一下這樣問道。那時,阮惜羽緊蹙著眉頭,那情深入骨的擔憂是騙不了人的:“你們可知道一種蠱叫舉案齊眉?我隻能做出有他三分功效的蠱。中了我這蠱的人,血色如墨。中了舉案齊眉的人,惟有心血漆黑似墨,化為普天之下至毒,而四體之血,殷紅如常人,並會隨年月更替,逐漸變黑。” 一如那氆氌地毯上的斑斑血跡。 ──“你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嫉妒的嗎?可憐的孩子,你連沈頻真真正的兵器都不知道,就對他用情至此了。這種感情,還真是叫人質疑呢。” 情愛一物,如午夜細!,中秋微露,求之不得,博之不能,尋之不行,望斷桃源無覓處。他對他又不好,也不過相遇一載,何德何能,讓這份沐浴在腥風血雨的傷害中的感情能自始自終,不離不棄,在白浪滔天中站成中流砥柱,矢誌不改?任傷害雨打風吹,任他人填海而來?── 你真的相信,紅塵中會有這種無懼傷害的感情嗎?一次生死相搏的遇見後,沒有月上柳梢花間酌酒,光用傷害和流血能便能催化出的,轟轟烈烈的,滄海桑田的,白髮齊眉的真情? 愛的人師出無名,窮追猛打,被愛的人莫名其妙,節節敗退。 師出無名,隻求一個痛痛快快的……哪裡會有這種愛情! 歲月的洪流中,有兩人站在冷月神殿前頃碧水上。 男子朗聲大笑:“你命中注定沒有姻緣。如果你硬要逆天改命,便隻有奪取彆人的姻緣,破壞兩情相悅的眷侶。”他手掌向前伸去,一團霞色在他掌心中緩緩凝聚,一個緋紅色的小瓶子憑空出現在他掌心裡。男子含笑道:“這個能夠幫你。” 那少年漠然看著那個瓶子,輕聲問:“這是什麼?” 男子笑道:“這可是真真正正的舉案齊眉。” 少年凝眸,伸手接過瓶子:“就是這個,讓我的願望可以實現?可以讓教主含恨,讓春絲含淚……就是這個,可以讓我擁有自己的一份姻緣嗎……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給彆人下蠱嗎?” 男子輕笑著搖頭:“用舉案齊眉的愛,如何稱的上愛?施術者一死,或者這蠱被解開了,就會物極必反,受蠱的人會把施術者忘的乾乾淨淨……這種結果,像你這種善於妒嫉的孩子如何會滿意?又怎能真正拆散一份命裡註定的姻緣,讓曾經的眷侶生離死彆?這東西……是給你自己用的。” ──“惜羽。不要再對我說謊了。你究竟為什麼要殺他?” 第36章 【最終章…鉛華褪儘,大家總之亂入】 黃泉路上荒糙頹然,枯樹參天,黃沙下相擁的嶙嶙白骨,在歲月荏苒中磨滅姓名的過往,在風中呼嘯,弦斷有誰聽。 一個新生的冤魂,在黃泉路上停停走走。鬼卒帶著他停在黃泉海的一個支流彙聚的小池旁,冷笑道:“這便是洗冤池,厲鬼亡魂,都要在這裡沁泡過身子,洗去戾氣,方得去轉生井投胎。” 那冤魂看了鬼卒一眼,嘴角隱約有不屑的笑容,他抖動翠綠的儒衫,躍入池水之中,頃刻之間沒頂,清澈見底的池水卻在同一時刻如同湯煮,開始劇烈的翻滾,顏色如墨,千萬人身上,種種被人硬生生洗去的冤屈,在這一刻重新開始咆哮。那鬼卒被這詭異的一幕嚇的大叫一聲,那冤魂被波濤眾星拱月般托出水麵,他腳下漸漸出現了一土台,破水而出,越生越高。 冤魂冷笑著,學著鬼卒先前不屑的口氣說:“這是魚合祈願台。大願菩薩為怨恨至深至重的冤魂實現願望的祭台。” 他說著,不再管那頃刻之間被波流拖入池中的鬼卒,雙手在幽冥間伸開,山巒為之變色,河穀為之盪波。隻聽半空聲一聲霹靂,一道芒柱裂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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