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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琴還道:“小郎君這樣相信那位周家的大娘子?若是旁人,可不見小郎君這般信任。周家大娘子先前這樣喜歡咱們小郎君,如今真的能歇了這心思?” 明棠笑著搖了搖頭:“她與旁人不一樣,她的性情至真至純,若是還有此意,便絕不會在信件之中喊我一句兄長,必要追隨我到天涯海角,才是她的品性。 而如今,她既然已稱我是兄長,就一定是打定了主意,再不糾纏於我了,我與她認識這段時日,旁的不敢說,在她的性情上,我確有了解。”新 鳴琴與周時意沒有什麼往來,自然不如明棠了解,隻點了點頭:“奴婢不與周大娘子往來,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性情的人,郎君既然能夠確信,知道她不會給郎君帶來什麼麻煩,那便去罷,不必太擔憂,想見就去見吧。” 明棠心中正是如此打算。 她承了周時意的恩情,記得她在這件事情上對自己的相助,那日後必會加倍的看護於她——雖然周家的那些兄長好似對自己一直有敵意,但明棠對人好,還需要在乎那些人心裡在想什麼? 她笑了笑,沒在這件事情上再多費什麼心思,眼下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止這一件。 而那頭的周時意,自從她的丫頭出去了以後,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一時在心裡想,兄長會不會看穿她的伎倆,叫人將丫頭攔下來,截取她的信件; 一時間又想,她路上順不順利,是否能夠成功見到明棠; 翻來覆去的想了這些,又好像如夢初醒一樣,想自己曆經千辛萬苦將信件送了出去,可是明棠當真會看那封信,當真會來見自己嗎? 畢竟自己先前屢次心動,卻被拒絕的那樣乾脆,若是明棠連信件的內容看也不看,隻當她是固態複萌,又來糾纏於她,直接將信拒了,那她又該如何辦呢? 周時意唯恐自己表現的太過焦慮,引起家中的兄長們疑心,隻好在桌案上鋪開了一張紙,貌似在畫畫。 周時意的心中反反複複,還是隻掛念著這件事,手裡的筆起起落落,心不在焉的塗塗抹抹,最後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畫麵上赫然是明棠的音容笑貌。 許久未曾見明棠,這畫像上的明棠,卻仍舊像記憶一樣栩栩如生。 但她不是一個喜歡死纏爛打的人。 今日既然敢鼓起勇氣給明棠寫一封信來約她相見,甚至直接在其中寫上了我的兄長這樣的字眼,便已經意味著至少她心中放下了這件事情。 隻要無人再提起,她就會是她最好的妹妹。 周時意看著手裡的畫像,雖然不過麵上雖然寥寥幾筆,卻已然有了那人風韻神采的模樣,不禁還是紅了眼眶。 割舍哪有這般容易? 就算是她一廂情願的單相思,要揮劍斬青絲,也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她深深地看了這畫像一眼又一眼,手指無意識的在那眉眼上摩挲,最後一次放肆自己,想著若是明棠當真能夠成為自己的夫婿,是不是自己此生都會永遠快樂幸福? 周時意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絕不能成為阻礙旁人快活的絆腳石。 她隻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永遠開心快樂,所以她已經打定主意,在這件事情之後,她不再去糾纏明棠。 就算日後見麵,也嚴守禮節。 她再也不會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和曖昧的言行。 周時意將那幅畫卷了起來,原本是想要收起來束之高閣的,可是看了看,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麼,最終將那話從桌案上撿了起來,隨手一團,扔進了筆洗之中。 既然已經決定放下,那麼留著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隻會徒增自己的傷感。 壯士淡腕,不過如此。 宣紙浸入水中,很快就被沾濕了,被團成一團的紙上看不清楚裡頭究竟有什麼,隻能瞧見一團墨跡越來越大,越來越散開,最終融合在一塊,將整池水都打的黑了。 那張紙上,最終將空無一物。 周時意也要讓自己的心中空無一物。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便叫了自己院中伺候的另外一個小丫頭過來。 這個小丫頭是她的三兄放在她的院子裡頭的,說是她這些時日總是茶飯不思,心情陰鬱,這小丫頭會講故事,會唱歌,是個陪伴解悶的好樂子,所以將她放到她的院中來伺候。 當然誰都知道,這不過隻是麵上的借口,實則不過隻是盯著她,瞧瞧她會不會因為心中惆悵憂鬱,做出什麼想不開的事情來。 她隻跟這個小丫頭說:“你雪瑞姐姐出門替我去買糕點去了,你去給我三哥傳個信,說是我整日都在家裡頭坐著,渾身骨頭都坐的酸了,過兩日想去外頭逛逛。” 那小丫頭點了點頭,就問起:“女郎想要出門走走自然是好事,隻是可曾約了旁人一塊出去?若是一個人出去,怕是有些不安全,郎君們知道了,恐怕是要擔心的。” 她問起這些的時候,壯似無意,但是周時意心裡極為清楚,她一個仆人,怎麼敢輕易開口問主子有沒有約誰,要和誰一塊去—這問題,想必是她的兄長曾經囑咐她,若是女郎突然想要出去走走,那就必然要問的。 但是她麵上不見任何變化,隻道:“還不曾約好,隻是心中這樣想的,若是哥哥們允準,我便寫封信去,想約昔日的手帕交,王將軍家的女郎同去水墨齋買些東西,再去明月樓嘗嘗他家我最愛吃的燉乳鴿。 一日日的都在屋子裡頭悶著,怕不是悶的要長黴了。何況日日都在書房之中打發時間。我愛用的那些筆墨紙硯都用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重新選的。” 那小丫頭就點頭:“奴婢會稟告給幾位郎君的。隻不過若是想要買筆墨紙硯和吃明月樓的燉乳鴿,叫人出去取就是了,何必要多跑一趟?外頭也不是全然安全的,沒得又遇到什麼危險。” 周時意會意。 她必然是他兄長放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否則不過隻是要出去玩而已,何必這樣不遺餘力的攔著他。 周時意實則並未動怒,想自己是不是要再怎麼想些理由,好好地同她說一番? 但她轉念一想,以自己平常的性子,能解釋兩三句,就已經算是最好了,若是反反複複的問她,她恐怕會覺得煩,不愛搭理了,那才是她的常態; 若是她這回還反複的向一個奴仆來解釋自己想做什麼,要去做什麼,這恐怕就往日裡的她十分不同,必然會引起兄長們的注意了。 所以她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臉上露出與尋常並無什麼兩樣的冷然:“你儘管去問兄長們就是了,我桌頭的書還未看完,不想多說這些沒用的話。” 說著,也不等那丫頭怎麼回複,她就轉過身去往自己的桌案走去了。 小丫頭站在她身後,還探頭探腦的往書房裡看了看,果然見到桌案上零零散散地擺著幾疊書,有一本已經翻開了,想必是正在被。 她沒什麼看的了,連忙收回了眼神,急匆匆的往外去,稟告府之中的幾位郎君。 前些日子,周時意總是愁眉不展,叫家裡頭的人看著就擔憂。如今聽聞她竟然有了出門去逛逛的心思,眾人的心中都隻有喜悅之情,當然一口答應下來。 但是他們很快就想到,什麼事情,哪有變化的這樣快的? 是不是自己這位鬼精靈的妹妹又在心中想什麼法子了? 於是眾人一下子又如臨大敵,生怕自己的好妹妹想點什麼法子偷偷溜出去,自然不必說,她能為了什麼人在背地裡這樣同他們耍心眼子? 必然又是為了她那一位心上人,明棠了。 幾位周家的哥哥們是恨鐵不成鋼,不知道自家妹妹到底是看上了那小白臉的哪一點,除了一張麵皮生的好看些,還好看的有幾分男女莫辨,還有什麼好地方在身上?倒像是那狐狸精轉世似的,必是施展了媚術,將自己的妹妹迷得這樣團團轉。 不過,另外一位兄長又細細的問起丫頭,他們那寶貝妹妹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究竟是什麼反應?如何作態? 小丫頭事無巨細的稟告。 這些兄長們也是看著周時意長大的,自認為自己對妹妹也算是很是了解,不過聽小丫頭說,妹妹被反複問之後,麵上有些不耐之色,不願多講,也沒解釋,直接就進了書房去看書去了。 這倒是周時意的作風,反複的問她,問的她心中有些煩了,不願意解釋了,不解釋才說明此事是真的。 周時意性情其實很有些高傲,許多事情她隻講一兩遍,若是被問到第三遍,她就不稀罕再說了——而她若是撒謊,表現則截然不同。 要知道,小時候的時意妹妹最是喜歡撒謊,可是偏偏最不會撒謊,一撒謊的時候,便想找出各種理由來應對他們的問話,問什麼她都好似有一堆理由,那才是撒謊的小妹妹。 既然如此這般,想著時意妹妹也確實太久時間不曾出門賞玩過了,若是妹妹要出去,就讓她去就是了,又何必叫她的心上徒增煩惱。 要是擔心她在外頭私會明棠,那就多派幾個人盯著,就是明裡暗裡都有人看著,一瞧見人來,想必不會出什麼意外。 所以幾個哥哥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還是同意了周時意要出門遊玩的請求。 周時意便很快寫了一封信出去,約自己那位王將軍家的手帕交過幾日一同出門賞玩。 那幾個兄長也忒是擔心她,甚至將那些信件都攔了下來,仔細翻閱,企圖找到一些什麼蛛絲馬跡。 卻不想,在那紙上確實明明白白寫著的是自己大病初愈,想要邀她一塊去外頭走走,故此約她,幾日後在某處相見。 這連二人往來的信件都看過了,沒有什麼怪異之處,連信件的夾縫都檢查過了,根本沒有任何夾帶的悄悄話,想必真的隻是想出去玩,這幾個兄長終於放下心來。 他們卻想不到的是,那一張紙可不是什麼尋常的紙。 也許他們確實沒能夠在信封之中找到什麼其他的信息,隻有這一張正常約出來遊玩的信紙,但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實則她們的通訊,都藏在這唯一的一張紙上。 這張紙看上去平平無奇,卻是一個隻屬於她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這紙張上頭書寫的字,能瞧見的那些都是用尋常的筆墨寫的,但在這能瞧見的字下,還藏著一層完全看不到的字。 寫那完全看不到的字,需要一種特製的藥水,這藥水是幼年的時候,她們一同用各種藥水炮製而成的。 用特製的藥水在上麵寫字,乾了之後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紙張看上去與白紙沒有什麼分彆,也能夠正常書寫; 但是等收件之人收到之後,將其放在冷水之中浸泡,等完全泡濕,將上頭原本寫著的墨跡都泡的鬆開了的時候,那原本藏於其中的真正信息,才會顯露出來。 這封信曆經了修改,被偷窺,終於送到了那位王女郎的家中。 一打開,裡頭的內容寫的實在平平無奇,不過信紙上畫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瞧上去還讓人覺得頗有幾分喜悅。 王女郎還記得,自己當初與這位好友無意之中鼓搗出來這小玩意兒,大感新鮮,是自己從前從來沒見過的,便在此約好,若是什麼時候用到這樣的藥水寫字,就會在信紙上畫一朵風雅至極的桃花,收到信的人要記得用特殊的方法處理信紙,才能看到信上想要傳遞的內容。 如今一看到這信件上畫的大朵桃花,王女郎立馬反應過來,依照二人之前讓這些字顯性的方法,將上頭寫著的那些無趣至極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給洗了下來。 很快,那原本想要傳遞的內容終於出現在麵前。 此信之中留下的消息果真與她明麵上說的截然不同,其中言辭切切,想必是遇到許多事情,十分懇求她幫忙。 王女郎同她父親一樣,生性豪邁,不拘小節,有朋友尋自己幫忙,她自然一口答應下來,也不會隨意去探聽旁人的私事。 更何況這些事情又不是什麼大忙,舉手之勞罷了,幫自然幫一幫。 女郎很快回信,表示自己欣然前往。 於是二人便定下來,去水墨齋先買些東西,然後再去明月樓用膳,這個玩耍自然也是交給哥哥們看過的,哥哥們都覺得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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