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慕容來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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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卿意下如何?” 楚淩沒有表態,看向殿內諸臣道。 這次北虜派遣使團來,楚淩可不覺得慕容真是想跟大虞聯姻以修複兩國關係的,要真是想這樣做,所派使團就不會停留在拓武城,這擺明就是想試探大虞,更準確的來講,是試探他這位大虞皇帝。 大虞太皇太後的薨逝,使得大虞迎來一次大變,位處中樞之上的至高皇權,平穩過渡到自己手裡。 站在對手國的角度,兩朝有著血海深仇,肯定是會想方設法的試探的,以此探明對手國內部怎樣。 對於這件事,楚淩想的很多。 但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關鍵所在。 與大虞毗鄰的北虜慕容,是如何這麼快的就得知這些的? 是。 大虞太皇太後薨逝已過去一段時日,從大虞國都傳遞到所轄各地是夠了,但北疆各處是何等戒備森嚴啊,關鍵是以征北大將軍李鷹為首的在北戍邊將校,一個個對北虜是嚴防死守的。 如此對大虞不利的消息,站在官方層麵來講,是儘可能多的向後去推延,以避免敵國得知此等消息,對大虞造成不利威脅。 可結果呢? 北虜慕容派使團來了,使團還待在拓武城,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北虜得知了這一消息。 考慮到北虜國都所在,距拓武山脈有千裡之遙的距離,也就是說,北虜高層是在這之前就得知了消息。 那北虜高層是如何知曉的? 是派來大虞的暗樁? 是大虞內部的蛀蟲? 作為大虞皇帝的楚淩,必須要將這些考慮清楚,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就必須儘快揪出來才行,但要是後者的話,這可就麻煩了。 而最讓楚淩擔心的是兩者勾結到一起,這才是最為棘手的!! 國與國之間的對抗與爭鋒,可從來不局限於正麵戰場上,諸如政治、經濟、文化層麵都是會有碰撞的。 而這還是表麵上的,真正碰撞最激烈的,其實是隱秘戰線上的博弈,如果不能占據主動的話,可能對手還沒有出招呢,己部就已落了下風了。 這對一個王朝而言是極其危險的。 “陛下,臣以為武安駙馬之言,有損大虞國威。”在楚淩思量之際,禮部尚書熊嚴上前作揖道。 “北虜使團這次前來,是以兩國聯姻之名,繼而修複兩國關係過來的,不管兩國之前有何等深仇大恨,在這一層麵上的會晤,我朝必須要拿出該有的氣量與胸襟才行!” “武安駙馬所領榷關總署,還有彆的有司,在此之前確實查到不少走私之事,可那終究是我朝內政啊,現在要跟外國展開會晤,卻以此來作為互談基礎的話,這是要處在下風的,叫北虜使團離開拓武城,以確保戍守北疆上下不會因此生亂,的確是中樞迫切要解決好的事,但即便是再迫切,也絕不能在這方麵落了下風!” “陛下,臣以為禮部尚書說的沒錯。” 蕭靖緊隨其後道:“如果真這樣做的話,臣擔心北虜使團這邊,定然會以此來做文章的,萬一他們在拓武城拖延的話,不僅北疆的安穩確保不了,關鍵是誰都無法確保北虜這邊,是否會將此事傳給西川,傳給東籲去!” “這不可能吧。” 蕭靖話音剛落,徐恢皺眉道:“北虜與川賊之間,同樣是有著血海深仇的,即便北虜想拿此做文章,川賊就一定會聽信北虜一家之言?” “不,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韓青表情嚴肅,聲音低沉道:“北虜這邊擺明的態勢,就是想試探我朝的反應,如果不按他們來的,那就在北疆爆發戰事,可我朝今下不宜在北疆輕起戰事。” “但要是按他們的來,卻沒有遂他們所想,那北虜肯定會鼓搗彆的事情。” “川賊是跟北虜有血海深仇,但不要忘了,川賊跟我大虞同樣有血海深仇,當初勳國公所謀之戰,可叫川賊傷亡不小!” “平國公說的沒錯。” 孫斌聽後,講出心中所想,可在說了此言,在一眾文武注視下,孫斌朝禦前作揖道:“陛下,臣現在擔心一點,北虜也好,川賊也罷,恐已知曉我朝今下國情了,尤其是今下中樞一帶的變化。”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生出各異思緒。 一道道目光聚焦過來。 “此事暫不提。” 楚淩神情自若,語氣平淡道:“先說如何解決北虜使團一事,平國公說的沒錯,如果能不起戰事的話,我朝要儘力避免才行。” “過去那場動蕩,我朝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但也是受到不少損失的,不過,北虜、西川要是覺得我朝因此懼戰,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講到這裡時,楚淩語氣冷厲起來。 現階段不跟北虜、西川起衝突爆發戰事,是楚淩儘力要確保的事情,畢竟今下的大虞不具備打大戰的底蘊。 按著楚淩所想,大戰要麼不打,要打就必須打疼他們才行!! 但圍繞這一係列的前提,絕不代表楚淩會懼怕戰爭,如果他這位大虞皇帝,敢有絲毫怯戰舉止的話,那底下的人肯定會浮想聯翩的。 關鍵是大虞所轄軍民諸戶,其中的絕大多數群體,勢必會對他這位皇帝,對今下的中樞失望的。 這是極其致命的。 如果真出現這種態勢,那楚淩此前做的種種,有不少搶奪的優勢,就在轉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一個北虜使團就如此複雜嗎?’ 而在此等態勢下,作為當朝國舅,領散騎常侍的黃琨,此刻內心是複雜至極,特彆是韓青、孫斌他們的言談,讓黃琨感到始料不及。 按理說北疆爆發大戰,這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武勳,武勳。 那就是靠戰功鞏固權勢的。 但他們卻沒有因此就一力想促成跟北虜交戰的態勢,相反卻也是想儘力避免戰爭出現,至少眼下不能出現。 這讓黃琨的觀念有不小衝擊。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真正經曆過大戰的大將,尤其是在朝所處地位不低,他們對於戰爭是比文官還要謹慎的,畢竟戰爭不打,憑借先前所斬獲種種,是能占據一定優勢的,可要是打了戰爭,是贏是輸誰也預測不了。 贏了,一切好說。 但輸了,萬事皆休! “陛下,適才是臣考慮不周。” 劉諶此刻作揖請罪,“臣隻想著儘快將北虜使團從拓武城離開,卻沒有考慮到兩國間的種種。” “這不怪你。” 楚淩倚著軟墊,看向劉諶道:“畢竟術業有專攻嘛。”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 劉諶聽後,有些猶豫的說道。 而劉諶這狀態,卻讓不少人雙眼微眯起來。 “說。” 楚淩言簡意賅道。 “既然北虜使團來訪,是打著要跟睿王聯姻的旗號,那臣是不是就能認為北虜這邊,是想以睿王作為突破口的?” 你個老狐狸,扯到我身上做什麼!! 一直沉默的楚徽,聽到劉諶這話,眉頭緊皺起來。 讓他跟北虜牽扯上,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楚徽的確不是楚淩養大的,但那最至關重要的幾年,卻是被楚淩養在身邊的,所以楚徽在一些事上,受到楚淩很大的影響。 在北虜、西川這些強敵上,楚淩的態度很明確。 要在今後的一段時期,徹底將他們打趴下,俯首稱臣是最基礎的,最好的,就是滅其國,亡其文明!! 楚淩要能做到這一步,那他的威望與權勢將直追太祖高皇帝,甚至還有可能更強一些。 因為太祖高皇帝沒辦成的事兒,作為孫輩的楚淩卻辦到了,這對整個大虞而言,震動是極大的。 “這樣理解,也沒錯。” 楚淩沉默刹那,摸摸下巴道。 “那要是睿王舉辦及冠,我朝邀北虜使團來朝,他們要是不來的話,是不是就是他們不占優勢了?臣甚至是不是能理解為北虜使團這次過來就徹底失去信義了?” 劉諶的話講完,王睿、蕭靖、熊嚴、暴鳶他們聽後無不臉色微變,一些人的眼眸甚至閃爍著精芒。 對啊!!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啊。 ‘朕果真沒看錯你啊。’ 殿內諸臣的反應,皆收入楚淩眼底,可楚淩的目光,卻聚焦在低首作揖的劉諶身上,看起來這件事,是僅限於北虜使團一事,但順帶著劉諶也解決了另一項事,即自己先前敕封楚徽為親王,還叫其在朝兼領要職,這終究是存有短板的。 這個短板,就是楚徽沒有及冠。 到了楚徽這一層次,及冠就跟年紀無關了。 順著此事,把楚徽的及冠禮辦了,今後就沒人挑刺了,誰要是挑刺,那就能有反製手段。 至於說讓楚徽就藩,那更有反製手段了。 逆藩叛亂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熊卿以為呢?” 想到這裡,楚淩看向熊嚴道。 “陛下!臣以為可行!” 熊嚴作揖拜道:“就以此來邀北虜使團來都,若來,一切好說,若拒,那就邊傳北虜之舉!!” “臣附議!” “臣附議!!” 王睿、蕭靖、暴鳶等一行人紛紛作揖拜道。 “老八,這次就委屈你了。” 聽到這話,楚淩的目光,看向楚徽。 “皇兄,臣弟不委屈!” 楚徽忙抬手作揖道:“能為朝分憂,為皇兄分憂,這點委屈不算什麼!!” 你委屈個屁啊!! 劉諶聽到這話,心裡止不住暗罵起來,給你解決如此重要的事,關鍵還不會有人挑刺,你委屈什麼? 先前講的榷關總署派人去,那都是劉諶在鋪墊,為的就是能將此事順理成章的講出來。 “辰陽侯” 在劉諶心裡吐槽之際,楚淩的聲音響起。 “臣在!” 孫斌上前作揖道。 “從上林軍選拔精騎,以中樞之名急赴北疆!” 楚淩緩緩站起身,神情冷漠的看向孫斌道:“趕至拓武城,便言明中樞決意,記住,莫要墮了我朝威儀!” “臣遵旨!” 孫斌朗聲喝道。 “退下吧。” 楚淩一甩袍袖,轉身朝殿後走去。 “臣等告退!” 殿內諸臣無不作揖行禮。 …… 半個時辰後。 上林苑。 “要乾什麼,都知曉了吧?” 孫斌表情嚴肅,盯著眼前的黃龍,語氣正色道。 “知曉了。” 黃龍抱拳一禮道:“以最快的速度急赴至拓武城,叫北虜使團儘快來我朝,大統領放心,末將定會辦好此事的!!” “那就下去準備吧。” 孫斌開口道:“今夜你就率部北上。” “末將領命!!” 黃龍抱拳喝道。 在孫斌的注視下,黃龍快步朝堂外走去,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必須要做好才行!! “侯爺,讓他前去北疆,這是否太早了?” 不多時,在屏風之後,上林監趙貫無聲走出,眉宇間透著些許憂色,看向孫斌說道:“畢竟黃龍……” “是太早了,但他必須扛住。” 孫斌垂手而立,神情複雜道:“陛下為何叫黃龍來上林苑,趙公公不可能不知曉,可曆練,不是在承平時期統幾天兵,在校場上吼幾嗓子,就能曆練出來的。” “沒有經曆,就彆提改變。” “趁著我朝還沒跟北虜爆發大戰,他必須要先熟悉北疆局勢,特彆是地勢地形,這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咱家這心裡總有些擔心。” 趙貫聽後,看向孫斌說道:“北虜使團這次來者不善,會不會在去往北疆的途中,會有一些變故出現?” “這個,本侯也說不準。” 孫斌想了想,皺眉道:“但要是連這些變故,他都沒辦法解決好,那本侯覺得他不適合待在上林軍。” 見孫斌這樣說,趙貫欲言又止。 “趙公公的擔憂,本侯明白。” 孫斌轉過身,看向趙貫道:“但現在,趙公公該擔心的,不是黃龍他們奉旨北上,而是跟北虜有關的事兒。” “陛下是掌權親政了不假,是掌握住中樞大局不假,但在中樞,在地方,還有很多人在眼巴巴的盯著陛下。” “這次北虜使團一事,本侯就猜想是一些人暗中勾結,做了背叛大虞,背叛陛下的事兒,揪出他們,這才是關鍵所在!!” “太皇太後的懿旨,趙公公應該沒有忘吧?” “辰陽侯放心,咱家知道該怎麼做。” 在孫斌的注視下,趙貫眼神冷厲道:“任何敢對陛下不利的,咱家一定會把他們全給揪出來!!” “如此就勞煩趙公公了。” 孫斌抬手一禮道。 “不敢,這是咱家的份內事。” 趙貫先是避開孫斌所行之禮,隨即抬手還禮道:“辰陽侯,那咱家就先告退了。”言罷,趙貫轉身朝堂外走去。 多事之秋啊!! 看著趙貫離去的背影,孫斌眉頭微皺起來,北虜這次所舉太蹊蹺了,在天子銳意進取之下,想先將一些積弊毒瘤解決掉,這意誌剛傳達到中樞層麵,就出現如此棘手的事,倘若此事沒有得到妥善解決,那是會引來很大麻煩的。 孫斌無比清楚一點,他的姑母活著,大虞不會出任何差池,但是他姑母薨逝了,一切就不好說了。 是。 孫斌不否認天子很厲害,但是在威望方麵,在震懾方麵,今上還是比不過他的姑母,哪怕他的姑母,在生前為今上籌謀了種種。 可有些事啊,是需要打出來的。 但偏偏現在的大虞,還不足以輕易言戰!! 也是想到這裡,孫斌能感受到今上承受的種種壓力,這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陛下,您一定要穩住來啊。’ 也是想到這裡,孫斌在心裡暗暗道。 …… “這件事能不能處理好,中樞怎樣,朕不清楚,但是地方上啊,朕卻知一定會有亂子的。”彼時,大興殿內。 楚淩盤坐在羅漢床上,笑著看向表情嚴肅的楚徽,“從祖母薨逝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朕呢,隻要朕有絲毫錯誤,那他們就會想方設法的去放大。” “在這些人的心裡,他們不需要一個有遠見,有雄心,有壯誌,想雪恥的大虞皇帝,他們想要的是一個貪圖享樂,不問世事的傀儡皇帝。” “他們是找死!!” 楚徽聽到這話,情緒激動道:“皇兄!要真有這種事發生,臣弟願……” “好啦,不提這些了。” 楚淩擺擺手道:“你啊,把該做的事做好,就算給朕分憂的。” “是。” 楚徽低首應道。 “你覺得這次北虜之舉,西川那邊知曉嗎?”楚淩一甩袍袖,看向楚徽說道:“這個慕容真不簡單啊。” “臣弟覺得,西川肯定知道。” 楚徽皺眉道:“臣弟現在還擔心一點,東籲跟南詔餘孽,如果知曉我朝今下國情,那兩國高層會想些什麼?” “這也是朕先前所想的。” 楚淩輕歎一聲道:“國內的事隻是起了個頭,甚至連眉目都尚未梳理出來,周遭這幫對手,一個個都開始行動了。” “祖母她老人家,先前為了朕,為了我楚氏江山社稷,可謂是付出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朕現在啊,唯一不能辜負的,就是她老人家了,要是叫她老人家在泉下得知,朕沒有守好這江山社稷,她老人家是會傷心的。” 楚徽沉默不言。 自家皇兄所講何意,他再清楚不過了,這一切僅僅隻是個開始罷了,今後啊,還指不定有什麼事兒會發生呢。 國內也好。 國外也罷。 有太多的人在盯著自家皇兄。 在盯著楚氏的江山社稷! “這些密報,你帶回去看看吧。” 在楚徽思量之際,楚淩伸手道:“這些是關於北虜的情報,不過關於寧安公主的很少,朕想著北虜使團若真來都,一個你,一個熊嚴,一個劉諶,再加上尹玉,負責接待北虜使團一事。” “當然,你若不願的話,朕……” “臣弟願意!” 楚徽連忙起身,朝楚淩作揖道:“皇兄放心,若北虜使團真的來都,那臣弟定會辦好此事的。” “嗯。” 楚淩點點頭道。 “臣弟就不叨擾皇兄了。” 楚徽拿起那些密報,便低首道:“臣弟先告退了。” “去吧。” 楚淩擺擺手道。 看著楚徽離去的背影,楚淩雙眼微眯起來,其實從北虜使團出現在拓武城之際,一些交鋒就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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